“疯婆娘你敢打我?!”
谢神策气急败坏。
然而下一刻,被慕容端眯起的双眼召回了一丝清明的谢神策便发现,自己错了。
慕容端不敢打他?
笑话,刚刚才打过的好不好。
慕容端敢打,而且从目前来看,还敢于随时随地随心所欲的打。
于是刚刚停歇半刻的狂风暴雨,倾盆又至。
当谢神策鼻青脸肿的躺在草地上时,慕容端也有些微喘。
打人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打人的时候。
然而慕容端必须承认,面首三千这样的传闻,不尽然是空穴来风,也不至于真凭实据。整个燕京,爱她喜欢她的人和恨她害怕的人一样多,尤其是一些个自诩**的燕赵狂生,就算是被她手下留情差点整死,事后反而不会记仇,倒是越来越奔放,越来越痴情了。
按照这样计算,三千哪够?
至于喜欢杀死过夜后的男子,她哪有过夜的男子可杀?收集男童的皮这种事情,她也没有丝毫的兴趣。
然而谢神策后一句,燕皇慕容夔与大太子慕容城,对她未必就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晦心思,这一点她明白。尤其是她那侄儿,自从某一年将他从某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拎出来之后,对她就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只是弱水三千,属于她慕容端的那一瓢,早就饮过了。
如今对谢神策的“垂青”,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谢神策生了一副漂亮的皮囊。
睹物思人,睹人亦是如此。慕容端自从第一次见到那个眉眼熟悉的人的画像之后,便不可抑制的思念起往昔来,便不可抑制的关注起来。以至于专门为他做了一些谋划,想看看他到底能成长到何种地步。
固然有感性的因素,但慕容端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完全被情绪左右的人?
于是当年无心插柳,而今郁郁成林。
——只是,距离她的预期还差很远。
将军是不会妥协的人,而你,居然就这么简单的屈服了,居然没有反,居然还在为晋帝驱驰......
所以慕容端心里很不甘。
她要再努力一次。
“谢神策,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今天挨打的会是你,而不是我?”
谢神策没有回答,在他看来,这根本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我打不过你,被你打很正常。即便我抗争了,我很不甘,但这种能表现我威武不屈的态度情绪并不能改变结果。要是我打得过你,那挨打的就是你了。不,根本不会有挨打一说,我早就直接杀死你了。
慕容端似是知道谢神策所想,说道:“个人勇武,在战阵之中实在不足为恃,纵有十人敌,哪有百人敌?至于万人敌,不过是的杜撰罢了。上者御人,所凭借的,不过头脑而已。”
“你今天是我的阶下囚,并不是因为你不够强大,甚至不是因为你不够聪明,只是因为你,站错了位置。”
“有多少碌碌庸才,只是因为站对了位置,便能够轻易攫取旁人难以企及的权势财富。有些人,纵使才华横溢,也难免早夭。谢神策,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没看清形势,或者说你看清了,却没做出应对,所以你才有了今天这样一个模样。”
谢神策笑道:“你是在说服我,要我投靠燕国么?”
慕容端摇头:“燕国,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燕国。我不是要你投靠谁,只是觉得,你应该有自己的打算。你总不能在某些人手底下活一辈子,仰人鼻息,生死不由己。”
“如此低劣的离间手段,你以为我会着你的道?”
谢神策嗤笑道:“我们内斗,只会让他人渔利,你这么说,不外乎是因为你与拓跋部有约。我们反目,会连带着西北,进而影响与宇文部的关系,西北战局一旦逆转,遭殃的不但是我西北,而且是整个关外道,甚至是山西道。届时我西北面对的,就不光是拓跋部了,还会有之前的盟友宇文部,秦人,还会有你们燕人。至于腹背,难保晋都对我也有动作。”
“如此一来,我想,获益最大的,不是拓跋部、宇文部,甚至不会是秦人,而是你们燕人!”
“我说的对么,长公主殿下?”
谢神策微微嘲讽,慕容端面露赞赏。
“不错,鲜卑诸部、秦人,都与你西北直接接壤,唯独我燕国,千里之遥,不与等同。你们打得越厉害,我们就越高兴,获得的利益也就越大。当然,这对于一心想要削弱世族门阀势力的晋国皇帝而言,也是大大的有利。”
谢神策默然。他当然知道,慕容端所说非虚,一旦他奋起反抗,与晋帝彻底撕破面皮,那么形势必然会如今晚这番对话般发展。
慕容端的坦诚,让谢神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而这一丝没能及时抓住的明悟,似乎正是他一直想要做而没能做的。
晋帝要削弱世族的影响,要打破门阀的垄断,按照他前世的说法,那叫皇权与相权、中央与地方,加强中央集权的举措,没人比谢神策更能直观清楚的明白晋帝想要干什么了。
依靠世族门阀维持统治的大晋国,其最高领导者反过来想要将他统治的基石拆除,不得不说,这种魄力与决心,在当世要超越所有人。在这份决绝与手段上,无论宋主秦帝与燕皇,也都逊色了晋帝不止一筹。
见谢神策默然,慕容端笑道:“你们的这位皇帝陛下,实在是一个奇怪的人,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