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旬,菜过五味,丁仁兄喝的高兴起来,忽然抓起汗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兴冲冲地道:“如此佳宴,岂可有酒无诗呢。丁某忽然诗兴大发,你们两个要不要听听?”
李教谕大惊道:“啊,丁老爷又要有佳作问世了?呵呵,可喜可贺啊,既然是丁老爷所作,必是青诗一首,下官自当洗耳恭听。”
蠢人都是多数精明之人捧出来的,不过这年代会写一两首诗词,也不足为奇。
另外,顾子杰方才与这位丁仁兄交谈一阵,觉得甚是相投,因此有了些好感,也连声说道:“丁老爷本是行商之人,没想到真个是深藏不露啊,呵呵,实在令人惊叹,我等虽是文人出身,哎,说来惭愧,丁老爷满腹经纶,既有青诗,下官正当洗耳恭听。”
“好。”
丁学坤笑着拍了拍两只胖手,继而便又有两个力大的家奴过来,将丁学坤从圈椅中拔出来。
这幕景象,实在令人感叹,顾子杰也不多敢多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来,倒是李教谕似乎已经是看惯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满是担忧之色。
说起来这位丁仁兄再不减肥,只怕过两年,真个是生活不能自理了。
这时丁学坤已然站起身来,沉吟着在门前踱步,不时看天,不时看地,似乎正在想着什么。
顾子杰瞅准机会,微微颔首低头,低声对李教谕道:“李大人。丁老爷既然是行商之家,家境想必也是极好,学富五车,笔墨书画等等,想必也是一方才子吧?”
毕竟人不可貌相,穷人家的孩子那里会有钱读书,要知道一本书也不便宜,若非顾家当初也是个大族,多少也算有个小康生活的日子,现在的顾子杰也不会是个秀才。
李教谕闻言微笑着颔首,正色道:“不错,丁老爷本家就是行商,大江南北自然无不知晓,区区青诗,丁老爷自然也没少作出。”
顾子杰恍然颔首,虽然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是一位大学教授,但却没有想过去写什么诗词。
而古人就不同了,只要是学识的人,多少都会念一首。
念及此处,顾子杰忽然自觉文化有限,未必能欣赏得了丁老爷的大作,却也忙做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举杯在手,欣欣然等着听丁老爷吟诗。
而丁老爷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忽然轻拍额头,在厅中踱了几步,突然喜道:“有了,你们听着。”
二人微点头。
丁学坤伸手一指堂外侧面的一个小假山,大声吟道:“远看此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若把这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噗!咳咳咳咳……”
这位丁仁兄实在是高人一个,只是苦了顾子杰了,他没有丝毫准备地刚刚一口酒倒嘴里,转眼差点全部喷出去。
急忙闭住嘴巴,呛得咳嗽不止,脸庞胀红如下蛋的母鸡,他急忙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憋出来的泪珠,生怕有什么不妥的举动被丁仁兄看到,若是惹恼了这位丁仁兄,可不好。
李教谕神色从容,拍手大呼道:“好诗啊!好诗!丁老爷这首诗以山喻山,反倒乾坤,意味深长啊。回味隽永,令人深思,当真是好诗啊。”
顾子杰震惊地看向李教谕,心中吃惊地想着:“这人好无耻!一点文人风骨都没有了,这么肉麻的马屁,换了我就绝对说不出来了。你好歹也是教谕司的老大啊,为人师表,还要脸吗你?什么狗屁把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这……也叫诗?”
李教谕满脸笑容地鼓着掌。不动声色地向顾子杰递过一方手帕,道:“擦擦鼻孔,酒喷出来啦。”
丁学坤扶着大肚子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回到首座。乜了顾子杰一眼,道:“罗巡检,你以为丁某这首诗如何?”
“好!好极了!”
只听顾子杰咋喝一声,继而急忙拿开正擦鼻孔的手帕,满脸钦佩地道:“下官早就听说丁老爷满腹经纶,以文藻自振,声驰士林了。丁老爷的诗,怡怅切情,意味深长,今日一听,传言果然不假。”
丁学坤一听,更加开心,哈哈大笑地指着顾子杰道:“你是个识货的人,嗯,丁某这诗确实深奥了些,也只有你这样满腹才华的读书人才能品出其中意味。你如此年轻,便有这般才华,只做一个巡检史未免可惜了。呵呵,不过既然是在蕞城,那你以后有时间常来与我饮酒对诗,你看如何?”
顾子杰一听,心道:“吟诗,我哪里会是你的对手!”
李教谕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发呆的顾子杰:“罗大人,还不赶快谢过丁老爷,以后若能被丁老爷举荐一翻,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是在向我示意,顾子杰也乐了,忙站起身来:“多谢丁老爷青眼,那以后下官闲暇时可要来叨扰丁老爷了。”
顾子杰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诗词歌赋他懂些,八股文也会写,讲起高深的学问偶尔他也能插上几句,虽然二十一世纪与古代多有不同,但见解还是可以讲得通的。
只是这位自命风雅的丁大老爷既无自知之明,也无识人之明,他看顾子杰顺眼,就要提拔,没想到这样的人还能在商业界扎住脚。
不过不管怎么说,顾子杰今儿算是不虚此行,就算到时候当官不成,能读几首诗,哄哄这位丁仁兄开心,说不定他一开心,自己也会跟着开心了。
又闲聊一会儿,二人告辞。
走出府邸之后,顾子杰心头还在回味那首‘上头细来下头粗’的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