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引来了其他围观的人,眼见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桑祈没法子,只得下令让先动手的董仲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道来。
不料董仲卿黑着个脸,就是傲娇着不肯开口。
还是对方先有人讲述了起因。
“他是不好意思说吧,因为屁大点个事儿置气,也是条汉子?”说话的人是个小个子,站在董仲卿对面,整整比他矮两个头。虽然外形远没有他有气势,可是表情傲慢,语气中也满是讥讽。
“真不知道是不是饿死鬼投胎,不就是一壶热茶么,至于?将军,说出来都不怕你笑话,这人跟我们起冲突,就因为我们有茶喝,他没有。”说着,还耸了耸肩,一脸同情地看向董仲卿。
桑祈见董仲卿没出言反驳,也有些疑惑。她去过董家,知道董家的生活状况,家境还算殷实,虽说称不上大富大贵吧,日子过得也还不错,怎么可能为了一壶茶小心眼?
于是看向他,等待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董仲卿大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紧握剑鞘,关节泛白,颤抖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道:“你怎么不说,前提是你这茶是用董某提的水泡的?想喝水,自己不会去提?”
“啧啧啧……唉我说,喝你点水怎么了?水都是从旁边河里舀的,又不是喝了就没了,你就差那点水?”小个子一阵哂笑,嘲讽的意味更明显了。
董仲卿面色阴沉,一把将挡在中间的桑祈推远,上前扯住了他的衣襟,一张冷厉的容颜迫近他,居高临下,冷声道:“对,董某就是连口水都不屑于同你们分喝。你们这些懦夫,有本事自己去打,下次要是再被我碰见有谁动我的东西,就别怪我刀剑相向。”
说完猛地一收手,看也不看桑祈一眼,转身离去。
桑祈感觉,他是也生自己的气了,可着实为这点小事有些莫名其妙。
小个子整理着衣襟,朝董仲卿身后狠狠吐了口痰,而后也不屑地瞟了桑祈一眼,各自散了。临走时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朝着董仲卿回去的地方指指点点,看上去大有这事儿还不算完,后续还要继续找对方麻烦的意思。
桑祈站在原地,纠结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才明白,当个将军,比自己预想得还要难。不光要武艺高强,会领兵打仗,谋略布局,还要管理好部下,调和他们的内部矛盾,让每一个人都对自己信服。
外人怎么说她,都无所谓,但队伍中的人,不能轻视于她,否则今后令有不从,就会非常棘手。
桑祈抿唇思索着,该怎么办呢?
刚才两拨人闹的这个矛盾,虽说对她来说是挑战,但也是来之不易的契机,如果能圆满解决,对自己在军中的威慑力一定会大有提升。反之若是没解决好,原本就微薄的信任也会大幅下降吧。
她冥思苦想解决之道时,并没有注意,从刚才开始,晏云之和闫琰就都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了。
那个跟董仲卿起冲突的小个子,是闫家的兵,因此闫琰也在扶额,纠结道:“要不我去说说他们吧,让他们跟董大哥道个歉。桑二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把人家拉来的,闹成这样怪没面子……”
晏云之却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别去,此事让她自己解决吧。”
“为啥?”闫琰一脸不解,“她一个女孩子,要应付一堆大老爷们吵架,未免也太勉强了。”
“他们的关系首先是将军和部下,其次才是女人和男人。既然她选择了到军营中来,就不能因为自己是女子而逃避。眼下其实对她来说是个博取信任的好机会,我们就先静观其变吧。”晏云之远远凝视着桑祈,眸中含笑,道:“走吧,晏某觉得她能行。”
说完,不留恋地转身离去了。
闫琰看看桑祈,又看看他,纠结一番,也只得无奈地跟了上去。
而桑祈这边,则纠结了一会儿之后,灵机一动,先找到了董仲卿的父亲。没提刚才吵架的事儿,只旁敲侧击地问,董仲卿是不是跟队伍中的某些人以前有过节。毕竟,区区一壶水引发的矛盾,说来实在蹊跷。
董先念年纪跟她父亲差不多大,鬓发亦已斑白,闻言面色一沉,半晌后才叹了口气,道:“过节也谈不上,只是……他一直对闫家人看不上眼。说来,还是打南方乱党那会儿的事了。当时我们既要应付西北来的西昭人,又要深入西南战场,腹背受敌,分身乏术,曾经一度陷入困境。”
这事桑祈也知道,边听边点了点头。
“向朝廷请求增援眼见已经来不及,我们就派人去了最近的城池,邀其相助。当时去的人就是仲卿,求助的对象就是闫家。可闫家人表面和和气气,万事好说好商量,却迟迟不肯派兵,怕敌方因为他们守城兵力不足趁虚而入。结果……”
回忆起岳城之战的惨烈,老将的双目中显得浑浊湿润,沉吟片刻,才继续道:“结果那次虽然突围成功,但我们损兵折将,死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他几个要好的拜把子兄弟。所以因为这个事,他一直对闫家耿耿于怀。此番一同出征,怕是少不了冲突,给将军添麻烦了……唉,回头我说说他。”
桑祈听到这儿,对董仲卿的心情明白了几分,深吸一口气,拍拍衣裳起身,道:“无妨,我自己去跟他聊。”
于是在营地转了几圈,一直寻到外围的树林边,才找到一个人坐在暗处的男子。缓步上前,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董仲卿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