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祈一颗心凉了半截,明明见到她应该高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懊恼地拍了一下大腿,叹道:“这阴差阳错的!”
“关门后我听人说,你还在城外没回来,又回去找了一圈,确实四下都没见着,便以为你身陷险境。本想着自己出去把你带回来,可闫琰不放心,非要替我去……为此不惜违背了军令还是小事,若是……若是回不来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一点,她就忍不住自责,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人家。
莲翩也蹙起了眉头,看得出来十分担心,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正在她们二人踌躇之际,董仲卿已经将投石车安置好,一声令下,数十架投石车同时将大石高高抛起,跃过城墙后又重重落下。有我方瞭望人员,在塔楼里用旗子指挥方向。抛出的大石,或砸在高橹上,或正好命中人群,登时城外就传来一阵木头碎裂的咔嚓声和人群的凄惨哀嚎。
同时被抛出去的,还有成捆的稻草。
城墙上的守军,则换了裹有一圈沾满灯油的棉布,正在燃烧着火苗的箭矢,瞄准散落在城外的稻草射击。
不消片刻,城外便火焰四起,浓烟滚滚。
所幸没被石头砸到的西昭人,也被这弥漫的烟雾呛得连连咳嗽,睁不开眼睛,一时乱作一团。
随着最后一座高橹的倾塌崩坏,敌军将帅终于不得不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保护好冲车,纷纷逃窜。
守城的将士们又将爬上城墙的残余敌军剿灭后,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桑祈和莲翩则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的浓烟烈火,断壁残垣,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尸身,完全没有又一次取得了胜利的喜悦之情。
这一战不但对对方造成了重创,我方也损失惨重。
被高橹上射出的毒箭所伤的就有上千人,近身肉搏,不敌爬上城墙来的西昭人而丢了性命的,更不计其数。周围到处充斥着呻吟哭泣的声响,弥漫着刺鼻的烟味儿。并且,大门也危在旦夕,要不是及时用落石和流火硝烟战术逼退敌军,恐怕撑不住多时了,也要重新加固。
可比起这些来,桑祈更关心的则是,闫琰还没回来。
城外的稻草还在烧着,浓烟未散,周围有人匆匆忙忙地跑来跑去,将伤亡的士兵转移到后方。有人递了蘸水的帕子过来,给她和莲翩,说是防止被浓烟所呛,并劝道:“二位还是先回吧,这儿的清理工作实在忙乱。”
桑祈却不肯走,挪了挪地方,时而帮忙搭把手,时而探头张望,坚持要等到闫琰回来。莲翩亦然,并且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着急的,眼圈泛红,隐隐有泪光。
“莲翩……”她担忧地唤了一句。
便见莲翩别过头去,擦了擦眼角,尖声道:“明明就没几个本事,还非要逞威风。我倒是不担心他会不会有去无回,可那神威烈火枪,是大人留给你的,万一弄丢了可怎么办?想想就心疼。”
知她是心里倔强,不愿承认自己在惦记闫琰的安危。桑祈也没心情戳穿,同她拌嘴,只得叹口气,继续眺望。
夜幕降临,烟雾也在渐渐散去。城楼上清理战场的人提了灯笼,可昏暗的远处还是看得不清晰。
夜色每重一分,桑祈的不安就也跟着加重一分。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亲自出城去找找。
“将军先别出去啊,危险,烟还没散呢,要是有敌军可怎么办?”守门的人怯怯地劝道,生怕今天右将军给自己来了一枪之后,左将军也朝自己来上一剑。
“没事,我拿着火把,再带几个人。”桑祈平静道,“外头已经没动静了,想来西昭人已经回去了。”
“这……”守门的人还是挺犹豫。
纠结一会儿,考虑到现在已经算是战役结束了,反正等会儿也要打开城门检查受损情况,让她出去也不算违背军令吧,才勉强肯放行。
桑祈跨上马,擎了火把,带了几个亲兵出去跟自己一起找,教莲翩留在了城里。
天已经完全黑了,依稀还有雾气,城外一片烧焦的痕迹,落石碎木还无人清理。她催动着马儿朝河边走去,一边用火把照着四周,一边扬声呼喊:“闫琰,闫琰,你在哪里?”
其他几个人则向不同的方向寻找,呼唤声此起彼伏。
然而,迟迟听不到回应。
桑祈一路找到河边,在树林和草丛里仔细看了也没找着人,只好调头往回走。想了想,又向西,往西昭撤退的方向走了走。
突然,夜色之中,听见有马蹄声响起,与自己迎面而来。
隔着草烟,看不清来人。
桑祈心头一跳,试着问了声:“闫琰?”
对方没答话,马蹄声继续走来。
难道是和大部队走散了,落在后面的西昭人?
她看了看周围环绕的高橹的残骸,意识到这凌乱的战场上,马儿根本跑不起来,若是遇到了敌人,跑又跑不掉,单挑她未必能占到便宜,而其他几个跟出来的人,听声音应该离她已经很远了。于是微微蹙眉,另一只手搭在了腰间的剑上。
又不死心地问了一遍:“闫琰?”
对方还是没答话。
看来的确是敌军了。只有横下一条心,准备先发制人,心想着这人是回来找东西的也好,埋伏偷袭的也好,自己单独行动都太不明智了。既然狭路相逢,就各凭本事吧。
刚想拔剑上前,便见对方走近了火把能照亮的范围。先是能看清黑黢黢的高头大马额前的一小撮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