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翩觉得,自家小姐自从那天参加完苏家的晚宴之后,就变得很奇怪。饶是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共同度过了十年时光,她也从没见过桑祈这副样子。
难得的晴天,不兴致勃勃地去山上找师父不说,也不在家里练剑。整日地,就对着本兵书发呆。
一开始她还以为小姐是读得太认真,着了魔,后来才发现,敢情一个时辰过去了,她压根一页都没有翻。再认真,也没有这样的,这种情况明显应该叫走神。
后来又以为,小姐是最近读了太多书,看不进去了,便拉着她做点别的,试图让她放空放空大脑,休息休息。
于是这日便提出打算做花生酥,让桑祈帮忙一起剥剥花生。
桑祈倒是同意了。
可是,在看到她第五次把剥下来的花生皮扔到晶莹剔透,躺着一群白胖子的琉璃碗里,顺手就把白白净净的花生瓤丢进了地上的草筐的时候。莲翩简直心疼的那叫一个心惊肉跳。终于忍不住,抬手搭在桑祈的肩膀上,轻轻晃了晃,一脸纠结,道:“小姐……”
“嗯?”
桑祈却好像什么也没有意识到似的,很迷茫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语气听起来都有几分失魂。
“小姐,我错了,我不该说之前那番话……那个顾公子,应该是真心喜欢你,就算周围有群芳争艳,心里也只有你一个人,你不要这么惆怅,千万要对自己有信心。”莲翩以为是自己早先说的话把她的热情打击惨了,她才会变成这样的,便郑重解释道。
桑祈却微微一偏头,茫然道:“顾公子?”
边说,边又把一个剥好的花生顺其自然地丢到了筐里。
莲翩都不忍心看了,赶忙把她拉起来,让她远离犯罪现场,帮她拍拍衣裙上沾到的花生皮,嘱咐道:“那个,你先去那边自个儿玩会儿啊,乖,等我剥好再去找你。”
于是又推着桑祈,目送她一脸懵懂地走了。才忧心忡忡地坐下来,长叹一口气,低声道:“小姐这莫不是傻了,年纪轻轻的,以后可怎么办才好哟……”
桑祈反正也无事可做,干脆便沿着她推的方向继续走下去。走了一会儿,一路绕出自己住的院子,来到花园里,还呆呆怔怔的,一不小心跟一个匆匆跑过的侍卫撞到了一起。
两人都哎哟叫了一声。
头上被那侍卫的头盔撞红了一块儿,疼痛才让她清醒过来,捂着额头直哼哼。
那侍卫则见自个儿莫名其妙地就把小姐撞了,也是吓了一跳,赶忙站好,深鞠一躬,干净利落道:“属下冒犯,还请小姐恕罪。”
桑祈有些尴尬,抚着额上的红肿,道:“没事,是我没看路,你这是有急事通报吧,快去吧。”
那侍卫便又一施礼,再次快步跑走,铠甲与佩剑来回碰撞,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悦耳金鸣。
桑祈回眸目送他跑远,叹了口气,揉着发胀的头,就近找了个栏杆,倚靠在上面休息。
没一会儿,就听见了几个路过的侍女议论。
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小。
有的人语气中带着担忧,奇道:“小姐都四五天没出门了,真是个稀罕事。”
有的人忐忑不安,道:“不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被桑公关了禁闭吧?”
有的人则反驳道:“不可能,你看这桑府上下,除了老爷本人,谁能拦得住小姐。她若是想出门,禁闭有用吗?”
“那可就怪了,唉,小姐不是生病了吧?感觉这几天走路的时候,人都飘飘忽忽的。”
“难道是正在辟谷,想体态变得轻盈?”
“本来也不胖啊……已经很精瘦了好吗,健康活泼,能跑能跳的,不是挺好嘛。”
“你懂什么啊,她们上流小姐,就流行弱柳扶风的那种……小姐这身子骨,已经算是……壮实的了……”
“哦哦哦……唉,那可真是难为小姐了,不吃饱饭,多可怜啊。”
“是啊是啊……”
于是几个人为她要美丽不要健康的牺牲精神唏嘘了一番后,摇头叹气地走了。
桑祈听着,眼皮直跳,只觉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也顾不上疼了,捂着脑门跑回院子,一把拉过莲翩,瞪大眼睛,道:“府上的人,居然认为我在节食减肥,要迎合什么洛京世族风尚?”
莲翩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惊了一惊,眨眨眼看她,反问道:“难道不是?”
桑祈简直哭笑不得,一收手,倨傲地抬起头,拢着袖子,道:“怎么可能,我乃习武之人,节衣缩食,怎能有舞枪弄剑的力气?瘦骨嶙峋并不能称作美,真正的美感是一种力与柔微妙的结合……”
“习武之人?”莲翩一挑眉,一边低头拨弄着花生仁,一边扬声打断她,冷哼道:“你还知道呢?那我问问你,你多久没练剑了?”
桑祈被问得一怔,竟然答不上来,跟着呢喃了一句:“多久了?”
莲翩伸出手指头来比划了一下,沉声道:“五天,五天啊,桑祈!五天!”
桑祈眼波一震,似乎有点难以相信,刚才那副高傲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霾,转过身,一边往房里走,一边喃喃道:“五天了么……”
她并不知道,时间过得竟然这么快。
在她意识到自己也暗暗思慕着晏云之之后,已经在这种迷惘不安的情绪中,失魂落魄了如此之久。
走近屋内,墙壁将室外闷热的空气隔绝开来,带来丝丝清凉,又让她的神思清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