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在白天被划伤的伤口上,如今包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布料,湛青色的布料原本是齐二上衣的一块,秦听韵却眼见他毫不犹豫的撕扯下一块,来包住她的伤口。
青色的布料上头隐约看得见还有一些血液在渗出,青的丝,红的血,还有暖黄的火焰,以及……只有幻觉中才会出现笑容的齐二,火焰一闪一闪,周围安静的似是此处无人,时不时有火星子溅出,发出若有似无的声音。
“噼啪……噼啪……”
那响声盖过了一切,顽固的有节奏的每隔一会儿发出一次,秦听韵几次要闭眼,又被那动静勾起,半眯着眼透过火光确定对面的人还在不在,发现他依然保持着某种姿势一动不动的背对着自己,她这才重新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半夜时,齐二在不远处侯着闭上眼睛等待天亮,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微弱的呼喊,转身一看,原来是秦听韵正在梦呓中着叫自己名字,他有些愣住,片刻才回过神来起身去看她,低头去探时,秦听韵依旧闭着一双眼睛,正要放下心回去,却被他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于是左手微微有些颤抖着,想要伸手去帮秦听韵擦拭泪痕,一连几次皆因为那双手过份颤抖而失败,就在他沉住一口气想要迅速触及她的脸时,睡梦中的她却缓缓侧过了身子背对他继续睡去。
齐二纤长的手指就如此停止于半空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收了回来。而他手之间想要传递的某种温柔,也就此打住了。
他内心在此刻被某种情绪用力填满,即便冷傲如齐二这样的人不会愿意承认,但那情绪分明就是失落。这让他莫名的开始烦躁起来,谁也受不了一颗心仿佛被灌满了铅之后在忽然落下吧,比起这些他更苦恼的竟是刚才的举动。
无论如何齐二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因为没能给予某个女子温柔呵护而倍感失落,看来所谓报应大抵就是如此,他曾经伤了许多人,也只在那些故人都远离自己的多年之后,才开始觉得愧疚。而秦听韵……,她的出现竟然让他默默朝着无私无畏的那一类人靠拢,而那一类人曾是齐二大为不屑过的,他禁不住回想,却总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从何时起将她放在心里的呢?
仍旧记得,于秦听韵的初次的相遇,如若当时不是看到秦听韵那一汪清澈秋水似的眼眸,恐怕他即使已经快要昏厥也不会答应福伯让她救她,习惯了只朝一个方向看的齐二,居然能因为秦听韵这个陌生人的出现而暂时停下他了奔走了近十多年的权利之路。
与她一同讨论史事,一同围桌而食,一同下棋画画,也一同渡过了齐二人生中最美好的中秋佳节,那时候虽然他们时不时都要闹几次别扭,躲着不见彼此好几日,应该说是秦听韵在躲避他,因为齐二从来没有刻意不去见她,她不来那几日,齐二哪里都不会去,就在老宅中等着。待到夜深了,门外还是一片寂静,他就会出门将灯笼挂起来,生怕她夜里看不清摔倒。
念丞相夫人留下的那本杂记时,几次转述间他都能明显察觉秦听韵的不对劲,若是那时知道她就是丞相夫人唯一的女儿的话,也许还能安慰她几句。可若非如此,秦听韵又怎么会心情不佳喝的酩酊大醉,让齐二帮她收拾时发现了她没有喉结的秘密。
福伯在那时知道秦听韵乃是女儿身的时候,后知后觉的一拍脑袋:“我就说怎会有如此秀气的公子哥,唉……早该发现这些的!”福伯又气又懊恼,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齐二却异常冷静。
早发现?恐怕不能,当时福伯也已饿了多日,自己一直因身中蛊毒而昏昏沉沉,就算后来驱蛊之后,脸上也还是戴着斗笠挡着的。她心思细密,故意将声音加粗了些,走路亦是迈着大步子,和普通公子没有区别。
福伯见人向来都是微微弓身的,尤其是对当时的恩公秦听韵那更是感激涕零,只恨没能下跪谢恩,又如何会注意到她身上的怪异之处?
也怨不得福伯,他从自己做了太子开始就以管家的身份在身边服侍,宫里那一套日积月累下来,已成为习惯,要改实属不易。更何况秦听韵每次来不是在清晨便是黄昏,装挑暗的时候来,说到底人都是如此,不管之前对什么人深信不疑过,在历经一场浩劫之后,只会对那个向你伸出手的人交付自己的信任。
齐二得知真相的冷静,并非完全因为看透,还有一些是内心深处开始活跃起来的喜悦,他之前已有好几次莫名失态,因着冷玉公子这个男子身份被一一忽略,而今才觉得豁然开朗,明白自己是为了秦听韵而非她假扮的谁而失态。
但短暂平复心情后他就立刻清醒过来,这也要多亏了福伯才是。福伯在他身边已经多年,早看出他的心思却没有名明言,那几日设法从秦灵音的计谋中救出秦听韵之后,她却一连几日都杳无音讯,福伯去丞相府打听时才知道秦听韵受伤被送到长乐王的私宅去了。
福伯回来一五一十的向他禀报了这些,想必是因为福伯知道,一个忠诚的下人不是一味讨好主子就算得上忠诚二字,比起讨好,更重要的是敢拿冷水泼醒主子以免主子走了不该走的弯路。
可惜即便是泼了冷水,也未曾让齐二清醒过来,他那时只想做秦听韵的守护神,每日跟踪她,暗中加以保护,几乎风雨无阻。所以他才能那么及时的出现在秦听韵被杀手擒住的时候,并且出手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