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阁里的日子非常闲散,每日里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拿一本书,泡一壶茶,便在那花树下坐一下午。别院的人很少,只有一个侍女阮颦,但赵永昼知道,暗处藏着不下六个影卫。封不染并不常来,他似乎很忙,赵永昼在这里住的五天里,只有那天晚上他回来过。
对于封不染变相将自己软禁在这里的行为,赵永昼渐渐的心生了些许不快。他知道他一定有他的打算,或许外面的情形很不好,或许他是在保护自己,然而赵永昼却不能忽视心底的直觉——封不染和宸王之间现在正涌动着矛盾的暗潮,那么自己,也只不过是他二人对弈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头顶响起一阵扑朔朔的声音,赵永昼抬起头,天空中成群结队的飞过大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冬天快到了。手中的书已经半个时辰没有翻过一页,他目光呆滞地凝视着那泛黄的书本边角,任由寒意游走四肢百骸。
阮颦站在不远处的拱门下,确定青年乖巧的坐在那里。天色渐晚,从这里可以望见半空中缓缓升起的夜灯笼。今夜好像是中秋节,京都里很是热闹呢。据说圣上新纳的宠妃是个绝色的异邦美人,今天晚上会跟随圣驾游城,届时护卫须得严丝密缝,自家大人身居要职,只怕会回来的很晚了。想到这里,阮颦轻声叹息。
夜晚赵永昼用了膳,坐在院子里赏月。
“阮颦,今夜的月亮怎的这般好看。”
“小将军,今儿个是八月十五呢。”阮颦从榕树下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糕点,她已在树下站了很久。
赵永昼看着阮颦奉上的月饼,那品种五花八门,凤梨,桂花,月梅,五仁,混糖,无不制作精美名贵。他想起了那年在边陲小山村里有个傻姑娘给他吃发了霉的糕点。
“原来是中秋啊……”赵永昼呢喃着,伸手拿起一块桂花味的月饼。触到唇边,咬下一口,馨香甜美,腹内都是芳香。
远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爆竹声,抬手指了一处自己觉得最美丽璀璨的地方,问:“那是什么方向?”
阮颦转过头看了,说:“小将军,那是国相府的位置。”
她敏锐的注意到青年的指尖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他便将手中的月饼放回盘子里,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会儿。”
“是。今夜大人怕是不会过来,小将军早些歇息吧。”阮颦退到夜色深处,她在暗处站着,发觉青年望着国相府的方向良久,一直等到那处的烟花熄灭了。她记下这一点,心里要将这点异样告知大人。
忽然拱门外传来脚步声,阮颦心下大惊,刚转过身,就对上一双暗沉沉毫无情绪的眸子。
她吓得出了声音,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阮颦?”动静引起了院子里赵永昼的注意,他回过头来喊道。
阮颦被那双眼睛的主人看着,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没得到回应,赵永昼微微皱起眉,站起身往过走来。越走前方越暗,他心里有些不安:“阮颦,你在哪儿吗?”
“……是,小将军。”阮颦的声音有些为不可查的颤抖。
赵永昼顿住脚步,手瞬间摸到怀里的廉月弯刀。刚要出鞘,就见封不染从暗处走出来,回廊上方挂着的灯笼,在这个男人的面颊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
封不染看着吓瘫在地上的女子,“没用的东西,滚。”
阮颦抬起头感激的看了赵永昼一眼,撑着手脚无力的身体转身跑了。
封不染转过头来,黑曜石般的眼睛冷冷地扫视着青年的身体。赵永昼悄然移开了搁在弯刀上的手,看似随意的握上左手上的书,站在原地等着封不染发话。
封不染无视拘谨不安的青年,径直走到石桌前坐下,拿了一块月饼丢进嘴里,嚼了两三下,厌恶地吐出来。
“什么鬼东西,真难吃。”拍着桌子,“快拿酒来。”
“……”赵永昼站在远处,额头冒冷汗。很快,阮颦端着一壶酒两个杯子来到赵永昼身后,面部惊恐。赵永昼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接过端盘,“你下去吧,这里有我呢。”
阮颦弯腰鞠了个躬,转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赵永昼不禁眨了眨眼睛,心道这姑娘究竟是轻功有多好。
封不染开始摔盘子了。赵永昼走过去,看见了掉了满地的月饼,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将酒壶放在石桌上,弯腰一一捡起来。
封不染一把拿过酒壶,打开盖子仰头就喝。不一会儿喝完了,随手一丢,砸吧一下嘴,瞪着刚把月饼捡起来的赵永昼:“不够。”
赵永昼看了看高高的围墙,突然说:“我知道一个好地方,藏着许多酒。”
“什么地方?”封不染果然问。
“走,我带你去。”赵永昼朝门外走,封不染站起身跟在他后面。这一回阮颦再没出现,藏在暗处的影卫也没有阻拦。赵永昼翘着嘴角,一路走出了别院。
回过,月色下那块匾额有些模糊。
他二人一路从僻静的郊外走到人烟浩淼的京城夜色里,为了安全起见,赵永昼悄悄拉住了封不染的手。封不染全然没有反应,只是一个劲儿的找酒。
“怎么这么多人?酒呢?”
“再不给我喝酒,我可要杀人了。”
“那个人浑身肥腻腻的……他居然在瞅你,去把他眼睛挖出来。”封不染嘴里嘀咕着就往过走。赵永昼看了一眼他嘴里说的胖子,惊了一跳,那不是越中军的副将孙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