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喜唔了声,仍是不大明白,“可是冲撞皇上是不好的,搞不好会……”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却也明白恭氏赞我,必然也有她的道理。只好再次将云喜支了开去,让她暂时不用伺候着,自行赏花游玩去吧。亭中又剩余我与恭氏二人,她笑笑地看着,仿佛越看越想看似的,直盯着我的脸也烧疼了起来。
“呃……我……”
刚才当着那么多人尚且将娘亲二字轻易地吐出了口,这时只两人相对,却又无论如何都叫不出来了。
她也并不介意,抬手将我鬓边的发丝更抿得光滑了些,刹那间含了泪,“你活着,便如我的辛子也活着。只是我真没想到,原来你的脾气也和辛子也有几分相像的,行事间也有辛子的几分风骨。”
犹豫了下,我终是拿出帕子,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娘亲,你别伤心了,不如趁今日的机会,你便多说些家里的事情给我知道罢,免得哪日便要露馅儿。”
谁知道明日或者是后日,太后和皇甫嫣然会不会又想出什么名堂,请来殿阁大学士恭士成或者是恭参军再次试探呢?
她抬手抓住我正在给她拭泪的手,“你即叫我一声娘亲,你的麻烦便也是恭家的麻烦,你放心,恭家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下午时分,我们一起回到了兰陵殿,一路上她跟我讲了许多关于恭辛子在家里生活时的情况,还有她的儿子恭博延,也是非常佩服这个妹妹的,因为从小下棋,他便没有赢过妹妹,长到二十几岁,最大的心愿竟还是希望下棋的时候能够赢妹妹一局……
不过他很疼妹妹,曾因为妹妹被骗,选夫台抛绣球受辱,而使他发誓要找到辱她之人千刀万剐。
听她讲这些过去的事情,我的心情竟然也渐渐地好了起来,眼前仿若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便是恭博延,而自己真的就是与他一起经历过这些事的恭辛子。有心要求恭氏再跟我多讲些他的事情,她却显出疲累之状,而我的双脚也有些疼痛,于是果真如母女般,进入我的寝宫里,摆上两张软榻在窗前,闻着茉莉花香,相对而眠。
晚宴开始时,是太后叫人来相请。
恭氏却并不急,待我沐浴重新更衣,亲自为我梳头匀面。竟比云喜的手法要好很多,眼光也很独特,高耸的如云发髻上只插了支碧玉青青,波光流转的玉钗,显得干净清新。去上林苑的路上,经过一片正在盛开的芍药,便取了朵,插在钗旁。
对于兰陵殿里的情况,恭氏如此聪明,当也是一目了然。静静地说,即使皇上并不恩宠你,但你毕竟是贵妃娘娘,目前居后宫最高位,宫中礼制不能废,现在连人手都拨备不齐,这算什么贵妃?我听了,深以为然,但却没有任何办法。
恭氏又说,你即是我恭家的女儿,太后如此慢待你,却是没有将我恭家看在眼内,这口气我又怎么咽得下?
与恭氏相处近一日,渐渐地看清她的脾气,与恭辛子的沉静形成强烈的对比。想必年轻的时候即是美貌如花,又有着这样高傲好强的气性,加之并不在帝王家,不必被各种礼节所束缚,才造成这种智慧与泼辣交织的性格。
说罢,又道,下次我进宫的时候会带些香粉来。
这句突兀。内务府内常有香料供应,兰陵殿自然也不缺这种东西,并且还都是比较好的,暗想难道恭府竟然有比皇宫大内更好的香料?那也是说不上的,恭家权倾朝野,文武内外把持,大概皇家有的东西,他们有,皇家没有的东西,他们也有。
我们到达上林苑的时候,晚宴尚且没有开始。才发觉果然人人都重新换过了衣裳,个个娇艳如花。而当我走入苑内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在我的身上,方才明白恭氏的话果然不错,我这样的打扮,本来也并不是有多么出挑的,但在这样的光线里,却是不一样的。
我看到她们脸上本来很合适的妆容,在黑夜灯光的映照下,显出深沉的浓重,远远地看去仿佛一群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