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爸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文轩，小雪，你们知道小雪的妈妈是怎么去世的吗？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跟小雪提起过，事实上，她生了重病，文轩你应该不陌生，尿毒症。”爸爸仰起头，眼睛里翻着泪花，“那个时候还不能医疗技术也不发达，从来没有换肾这么一说。”
“怎么说呢，我们结婚后不久，她就得了红斑狼疮，全身都是红疹，那样子很恐怖，而她更是饱受病痛折磨。那个时候，她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被逼无奈，她不得不把那个孩子拿掉，她的心情也因此变得更加抑郁。”
“红斑狼疮？”好熟悉的。还记得书上配的图片，现在想想还浑身起鸡皮疙瘩。好像是遗传病呢。好像通常会在妊娠期发病……这就是爸爸不让她怀孕的原因吗？可是，现在医学那么发达，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吧？
“我带着她走遍了全国，访遍了名医，两年以后她的病终于痊愈了，而我们原本就不太富裕的生活也因此变得一贫如洗。康复后，她一心想要个孩子。如果不是因为之前那个孩子，她根本就不会生病……可是，她不听我的劝，执意要为我生个孩子，后来就有了小雪。”
“小雪刚出生的时候只有巴掌大小。”爸爸伸出的手，比量着，“就这么大的婴儿，你们能够想象吗？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用斤计算的，只有我们家小雪是用两计算的。我当时看见小雪，第一反应就是这孩子能活吗？我就跟我妈，小雪的奶奶说要不把这孩子扔了吧。长痛不如短痛……当时，我妈就狠狠地骂了我一顿。谁成想，眨眼的功夫我们小雪也长这么大了，也要当妈妈了……”
“那个时候，她很喜欢小雪，每天躺在床上就盯着小雪看。也许是因为常年被病痛所缠，她的身体很虚弱，没有奶水。我们尝尽了各种偏方，什么中药西药吃了一大堆，终于把奶水催下来了，然而，不幸也跟着降临了。”
“她的红斑狼疮是治愈了，却出现了并发症，先是肾炎，吃药维持了一年多，很快就变成了尿毒症……所以，小雪是喝牛奶长大的。我那个时候很讨厌小雪，如果她当初没有怀上小雪，也许就不会有什么该死的并发症。”
“那个时候没有透析，也不能换肾，尿毒症就等同于绝症。我们家已经家徒四壁，她放弃了治疗。临终的时候给了我一张存折，里面有三万块钱，在那个年代，三万块钱足以再让她撑上好长一段时间，可是，她不想在病痛中苟活。那三万本是她的嫁妆，她想要留给小雪，做小雪的嫁妆。后来我用那三万买房子卖房子，借高利贷，就变成了二十五万。”
“她让我一定要照顾好小雪……她离开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头发烫着大波浪，那是当时最流行的发型。她很美，皮肤很白，雪一样的白，如今的小雪跟她是越来越像……”
“文轩。”爸爸偷偷地擦了把泪，这么多年莫小雪还是第一次看到爸爸流泪，原来他是那样爱着死去的妈妈。“别怪我自私，当年我多么希望她能活下来，哪怕没有这个女儿。如今小雪已经长大了，我不想因为我的孙儿再失去我的女儿，你明白我这种心情吗？”
“我明白。”张文轩重重地点头，“我明天就带小雪去做产检，如果她的身体真的有问题，那么，我宁愿不要这个孩子。不过，爸你也不用太担心，因为红斑狼疮也不是百分百会遗传，也可能会隔代遗传，只要生了男孩，遗传基因就死不了作用了。”
“但愿如此吧。小雪的体质很弱，小时候几乎是长在了那家诊所。我妈妈背着她要走上几十里路，现在坐车也要半个小时……这些年她才稍稍让人省点心。”
莫小雪插嘴道，“就是路边的那个诊所，我们上次还路过那里的。不过现在已经是社区医院了。爸，你不知道吧，我小时候跟张医生那儿子还私定终身来的，就是不知道他后来哪去了。”
张文轩皱了皱眉，一把揽过莫小雪，“你跟谁私定终身啊！现在都是我的人了，心里还惦记着别人，哈？”
“哎呀，那都是小孩子说的话，他说不定早就把我给忘了。”莫小雪抓着爸爸的手，“爸，你就别为我操心了，奶奶不是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吗，你想啊，当初老天爷让我活下来了，就绝对不会在我活的最精彩的时候把我的命收回去，我保证我会健健康康的。”
“是啊，爸你放心把小雪交给我，你当年对妈是怎样的感情，我如今对小雪就是怎样的感情，只多不少。你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回家的路上，莫小雪满满的心事，如果不是因为她，妈妈也许就不会死，是她间接地害死了妈妈。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此时此刻的她真的有生命危险，她也一定会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也许这就是母亲的天性。
“小雪，你别胡思乱想，我是资深医生，你不还夸我是神医来着，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其实，张文轩的心里也很乱，他喜欢孩子，特别特别的喜欢。但是，如果没有了莫小雪，孩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夜，张文轩根本就没合眼，他借着加班的由头，翻了好几本医书，中外专著，重点就是红斑狼疮，肾炎和尿毒症，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看，这几种病都不会对人的生命构成威胁。然而，这又不是百分百的，再小的病情都有致人死亡的先例……
他是矛盾的，莫小雪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