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面如土色,淮南王趁势上前道:“皇兄,此地对你恨之入骨的人不在少数,你若是还不肯听从我的话,只怕今日想要保全性命都是难事!倒不如即刻写下禅位诏书,就说是祭天之际感悟万物,将帝位传与申王,自己了却俗务,做个清净仙人去吧!”
“你们!你们都是逆臣贼子!”直至此时,官家还不愿放弃最后的尊严,竟不顾一切地冲至桌案边,抓起铁制的烛台便往怀思太子所站的方向砸去。
烛台还未落地之际,但听一声铮响,双澄已自腰带间抽出短剑,在瞬息之间就将烛台斩成两段。
一旁的僧人将怀思太子护在身后,然而滚落在地的蜡烛点燃了桌案垂下的帘幔,顷刻间火苗暴窜,轰然烧起。
“扣下他!”淮南王扬眉厉喝。
烟雾之中,冯勉率先冲上前去,一掌擒向官家肩头。官家猛地踢向桌案,将满桌蜡烛踢得纷纷滚落,冯勉被火苗阻住。浓雾中,官家步步后退,已到了窗户之侧。
“皇兄难道想一死了之?”淮南王冷笑道。
官家已被逼得无路可逃,在旁的僧人从桌案下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杏黄宣纸与笔墨,一脸肃然地呈送到他面前。他紧紧倚着冰凉的砖墙,望着那饱蘸浓墨的笔尖,呼吸急促,面色发灰。
若是再执意抵抗,只怕冯勉就要杀上前来,可就算被迫写下退位诏书,他们既已如愿,又能让自己活到几时?
涔涔冷汗自官家额角流下。
却在此时,自远处忽传来沉沉号角,响彻于繁台四周。
这号角声声震荡,穿破云层直贯而来,本已陷入绝境的官家蓦然回首眺望,竟见底下原本密密匝匝的军队已起了变化。
有一列人马正自繁台大道方向飞驰而来,旌旗飞展,金字灼灼。
官家虽不知来者是谁,但在骤然间抓到了希望,不禁紧握着窗棂颤声道:“是宫中有人来了!有人来救朕了!赵锐,你还不速速跪下请罪?!”
楼梯上脚步声凌乱,有人狂奔上来,朝着淮南王紧张低语。淮南王双眉一紧,向那人吩咐几句之后,朝着冯勉递了个眼色。“形势有变,傅二公子,手刃仇人的机会就留给你了。”
冯勉目光一寒,那持着利刃的手微微发颤。官家本以为自己有了生机,可眼见他步步迫近,忽觉自己到了真正末路,不由嘶声道:“你就算杀了我,也不能使全家复生!但若能幡然醒悟弃暗投明,朕回宫后便会给傅老将军一家昭雪冤屈,给他们重修陵墓,树为万世楷模!”
“现在才说出这样的话,我会信你?”冯勉咧开嘴唇,笑得极为难看。
他的手已经抓住了官家的绛纱袍。
官家汗如雨下,背倚着窗口,一手死死抓住窗棂,一手攥着冯勉的胳膊。
刀尖已临近他的心脏之处。
他却忽然又瞥见了神情异常复杂的双澄。
她站在那里,眼神凄惶,有着恨意,却又有着难言的落寞,好似这一刀下去,就会使得万事皆成为泡影。
“双澄,九郎说起过的那个女子,就是你?!”官家好似寻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竭力叫喊,“你难道就为了自己,迫使九郎也成了谋逆之人,要他犯下弑父弑君的大罪?!”
“不,我没有……”双澄才刚答了一句,自楼下忽传来朗朗声音。
“皇叔,这繁塔四周如今皆已是大内禁军人马,你的部下就算再抵抗下去,最终也是要被铲灭殆尽!父皇现在若是安好,就请你将他送下繁塔,这样还能将罪责减轻三分。如若不然,我一声令下,这繁塔之下可就要成为血海了!”
这声音清朗而又满是自信,听来就使人一震。
——竟是端王。
本该被困在边境的他,居然会出现在了汴梁城外,而且还带着禁军到了此地。
双澄惊愕不已,淮南王却高声道:“你父皇现在就在塔内,性命悬在一线,你要是存心想要让他先去一步,就只管带人攻上塔来!”
外面已是喊杀一片,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似是还在底下几层。端王走得不紧不慢,语声也平和。
“皇叔何必这样?眼下这形势,你还不知自己早就中计?杀了父皇,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只会罪上加罪,再无回旋机会。”
淮南王咬牙夺过身边人的利刃,正想带人堵住楼梯,冯勉却已咬牙抓着官家的衣襟,厉声道:“不管你们到底谁胜谁败,到了这地步,我也不再管那什么权势争斗,只要他赔上这一命!”
说罢,手臂一扬,尖刀便扎向官家心口。
却在此时,自窗外忽然飞来数支利|箭,呼啸着飞向冯勉。
“小心!”双澄惊呼一声,袖间银索疾射而出。银光交错间,利|箭飞散斜落,但还是有一支刺进了冯勉的右肩。
双澄飞身跃出,一把拽着冯勉将他送到旁边角落。
官家脸色煞白地滑坐在地,躲过了散落的利箭。他其实已经处于较为安全的地方,可紧张之中,却从背后猛然将双澄往最危险的地方推去,想用她来抵挡近在眼前的危险。
“双澄!”跌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