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轴覆盖下的石桌?快看,这石桌果然是行字历历,所谓意透纸背就是这一层道理啊!”徐离忍不住惊叹起来。原来,李虚毅醉醒难分时候,仙傲逆鳞气纵横捭阖,竟是意在象外,不但诗轴上笔力雄厚,就是石桌上也形如雕工,剑走龙马。
“既然盛唐之中有循例,那我也出一千两银子买这诗轴和石桌壁面好了,与有荣焉的事我是最喜欢做的!”突有一人声音懒散地叫喝道,众人往看时,但见其人白净而稍显肥胖,一张西瓜脸上有着圈嘴胡须,站地不动就如同尊佛立着,俱是不识。
先前说话女子正是唐碉的掌权人唐倩儿,她轻轻一笑,淡淡道:“不知契丹的耶律世家,何以会对此等物什如此感兴趣,伊洛川管事,你出现在中原地带行商也就罢了,在此坐地起价对你可没好处吧?”
伊洛川还是慵懒道:“伊某人就算是耶律世家的管事便又怎样?谁不知道多年以前,我契丹国悍然出兵灭掉后唐,帮助石敬瑭谋划中原,自此,燕云十六州从属于我契丹旗下,我能在此行商亦是正常,何况中原与北域本就一家,不过暂时一分为二而已。”
此话一出,别说诸多文人和唐倩儿倍感愤怒,就是无由女也忍不住插话道:“认自己小十一岁的契丹国君主为父,还以燕云十六州相送,石敬瑭这儿皇帝当的可真够威风,以致于天下间都以姓石为耻!”
自古中原再如何割据总是汉人称尊,而石敬瑭则完全是将土地平白送给了异族契丹,自是触怒天下,但伊洛川并不理会众人的情绪,携带着两名死士依旧淡淡道:
“你看太原的沙陀家族目前还不是以石姓人为尊,也不见你们鄙夷,反而吹捧太过。我伊洛川是个生意人,对战争立场不感兴趣,只要在座诸位没有的竞价高过我,我就直接买卖成交了。”
唐倩儿何等眼力,自然知道伊洛川是要借用此招拉拢李虚毅,可并不是没个人都能耗掷千金的,伊洛川游走中原行商,却是契丹国国主当日破灭后唐后,因为兵力连线过长而不得不行使的策略。
“杀了这契丹奴,敢在我朗州城叫嚣,别以为有点银子就了不起!”
“对,我们汉族中人与契丹狗势不两立,总有一天我们会把你们全部逐出中原。”更多声音愤怒地响起,自是对伊洛川为首的契丹人极为不满,要知道,耶律世家在契丹国中可是堂堂正正的皇朝。
还是邓氏及早站出来平息议论道:“伊洛川管事语言虽有颇多得罪,但是他并非谋划者,此行却是有大交易要进行,兼有捐赠物什,众位暂且忍耐吧。李少侠,唐女侠,还有伊管事,诸位里边请。”
邓氏此言一出,众人方知伊洛川是朗州城的座中佳客,嗤之以鼻后正待离开,李虚毅忽然一字一顿道:“感谢伊管事厚爱,只可惜此副诗轴与石桌早已物有所属。”
伊洛川与唐倩儿同声惊问道:“所属何人?”
李虚毅正想要报说花幽筱乃至周行逢的时候,天之凌冰冷如霜道:“自然是本姑娘了,我和李少侠早已达成协议,这两物什将全权赠送与我,你说是吧,李少侠?”
猜不出其中关窍的李虚毅只能认栽道:“是的,确实如此。”心里却着实把天之凌骂了个底朝天,他的一千两银子啊,这妮子沿路以来没出一分钱,还净要给他折损一大批的衣服钱,但他总不能跳出来反对,以显示自己出尔反尔吧?而这样,也总比卖给伊洛川要好。
“原来两位竟是两小无猜的情侣啊,可喜可贺,也难怪这位姑娘如此执着了!”唐倩儿很快反应过来说道,天之凌最末一句别含着幽然的薄嗔,她又如何不知女人心思。
只此又随聊了数句,李虚毅虽是尴尬,但一干人等还是很快进了周行逢的府院,连续穿插过门栏楹柱之后,他才发现唐倩儿此行并非一人,年前在秦淮艳会所见的唐宣和唐婉儿都是亲随而来。
佳朋满座的往来持觞是最适宜暖灯晚宴的,丝竹弦声不断,周行逢本来忙于军务,也是因为伊洛川所系的大买卖不得不对坐东门,以尽地主之情谊。其间,霓影飞虹,酒肉熏香,邓氏一再用眼神劝诫周行逢不可于醉酒中多谈军权政事,可见其贤惠是名不虚传的。
周遭的闲话却都略过不提,只李虚毅满目瞧着对座甚远的周行逢,看他英健又颇含沧桑之貌地连饮了数杯,矫健身影中端的是荣光焕发,七绝百病粉不自然地贴于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