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情况要好一些,虽然手电筒的光束很有限,但好歹脚下的路况还能照清。
一开始何欢是自己走的,周沉在旁边替她照明,可路上不平,废料堆得到处都是,她又喝了那么多酒,冷风一吹整个都处于晕乎的状态,连续两次要摔倒被周沉扶住之后周沉就不干了,索性一臂揽住她的腰半搂着她进去。
她居然很乖顺,一点没有扭捏。
其实也是因为她又冷又虚,贪恋周沉身上那点温热和气息。
两人就这么半搂着抹黑拐进巷子,两旁一点灯火都没有,只看到黑压压的废墟和断壁残垣,偶尔会有被搬迁住户遗留下来的野猫野狗经过。
可即使这样何欢还能清晰地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
周沉知道她要来的目的,一路都不说话,跟着她的步伐走,终于到了那栋房子。
确切地说,那已经不能算是房子,墙面都烧得黑焦了,顶上的大梁被烧断了好几根,塌下来半吊在空中,家里能烧的东西已经都烧光了,仅有的几台电器被挪到了门口堂子里,不过基本也都已经不能用,还有一些破旧的桌椅板凳全部被拎到了门外……
何欢就那么站在那栋破败的屋子前面,缓缓蹲下去。
周沉一直没敢上前,只是站在身后替她打着手电筒,一小束橘白色的光束追在她身上,她像一只小兔子似的窝着不动,面前是被烧光的房子,身边是断墙废墟。
就这么蹲了十几分钟,周沉都要怀疑她是否睡着了,踩着地上的瓦片废料走过去。
“喂…”
“你知道为什么我和我爸一直不肯签协议吗?”她闷头说了一句,周沉一时没听真切。
“你说什么?”只能随着她蹲下来,蹲在她身边。
何欢却不理会他的话,抬头看着周沉,自说自语:“我6岁跟着我妈进沈家,那是我第一次住有抽水马桶和暖气的房子,一个卧室比我整间屋子都大,地上到处都铺着柔软漂亮的地毯,我不敢穿着鞋踩上去,脱了鞋光着脚,为这事沈明月笑了我好几年,可是笑都笑了,她都还要嫌我的脚脏,我当时胆子小,面上不敢反驳她,可背地里哭了很多次。我记得我第一夜住在沈家的时候就哭着要回家,我妈哄不住我,又怕半夜吵到其他人,煽了我一个巴掌……”
何欢停了停:“我记得那是我妈第一次打我,她就指着我的脸骂,回家回家,你还回什么家?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可是我知道不是,我的家在青衣巷,即使我只有六岁,我也知道我的家在哪儿!”
何欢讲到这便将目光移到面前被烧掉的房子上。
周沉心脏都皱起来了,他以为她又要哭,可是何欢没有,她只是用平淡的声音继续讲:“我爸的腿是出车祸才瘸掉的。我记得我六岁以前家里条件还可以,我妈在市里文工团,虽然工资不高,她也总是捞不到好角色,可她自己喜欢,我爸反正什么都依着她……”
说到这的时候何欢嘴角笑了笑,好像想起了最好的时光。
想想,那确实是她22岁年纪里最好的时光。
“我爸很爱我妈,是那种宠着依着,她怎么胡闹我爸都不会生气的爱。那时候我爸开出租车,收入尚可,但他自己不舍得乱花钱,可我妈看中什么衣服鞋子,无论多贵我爸都舍得给她买,嘴上说她贪慕虚荣,可背地里他给她花得乐呵呵……他说男人赚钱就是给女人花的,直到我爸撞了人出了车祸……那次我妈团里有演出,结束得很晚,我爸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生意做到一半去剧院门口守着打算接她,可你知道我爸看到了什么吗?他看到我妈上了一辆奔驰车,车里的男人便是沈岳林,我爸一气之下就开着出租车跟踪他们,看到他们一起进了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