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程毅约好了时间地点,可可提前来到了他们约好的茶馆。
可可点了茶,然后静静地等着程毅,她想着程毅的样子,她觉得很奇怪,程毅明明已经是中年人了,她每次想起程毅的时候,却总是想起他少年时候的样子,几分钟之后,程毅走了进来,他是一个身材挺拔,胖瘦适度,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他坐在可可的对面。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消毒药水的味道。他微微侧了一下身体,微笑着将目光对着可可的脸,可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他的目光是有温度的,但不高,这是一种亲人的目光。
“你还好吧?”他的声音,和小时候完全不同了,小时候,他的声音很细弱,听上去像女孩子的声音,可是长大了以后,他的声音变得很浑厚,可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关切。
“我很好。”可可笑了,可可的笑,化解了他的目光,他的目光像水一样从可可的脸上滑落。
程毅把身体坐正了。这时候,服务生端上了茶,可可要的是竹叶青,她帮程毅要的也是竹叶青。茶在他们中间的桌子上冒着热气,可可喝了一口茶,茶水热热地一直烫到心里。
可可从茶杯上抬起头,直截了当地问:“我请你了解的情况怎么样了?”
程毅把眼光投向了别处,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查到任何汪洋的医疗档案。”
可可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她也可以理解,一是可能温庭学根本没病;二是即使有病,要查核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于是程毅和可可都不再说话,他们之间就是这样,像真正的亲人一样,许多的话,都不用说出来的,比如可可心里对程毅的感谢,还有,程毅心里对可可的关心。他们虽然不说话,但是,温情却在他们之间默默传递。他们静静地把茶喝了三遍,然后一起离开了茶馆。
回到台里,可可把所有的素材反复看了几遍,还有一些没有拍进素材里面的文字材料,可可也认真地看了几遍。看完之后,可可觉得问题出来了,按照原来的思路,节目有点儿做不下去了。
主任跟随台里的领导去了发国,可可打通了主任的电话,想跟主任汇报改变思路的事情,但可可话还没有说完,主任在电话那边心情很好地打断了她的话,主任说:“大方向定了嘛,具体的细节就不要汇报了,你做主就行,放开手脚干,我什么时候捆绑过你们的手脚了?”
可可放下电话,心里也踏实了,做节目的时候就改变了原来的思路,为此她还和徐晓岚电话探讨了一下,毕竟两个人一同去采访,而且经过几天的紧张采访,已经成了好朋友,听听朋友的意见,也许会有益处,电话里,徐晓岚完全赞同她的思路,说和自己想的一样,自己想看的就是这样有深度、有爱心的节目,相信广大人民群众也会点赞。
于是可可不像主任说的是改动细节,她把节目的大方向改了,原来是要探讨汪洋杀人与心理疾病的关系的,她现在把更多的关注与同情,给予了处于弱势地位的豆蔻一家,她在节目里展示了犯罪的后果,节目的倾向性和主题完全变了。这一次的节目做得很辛苦,做完节目,可可觉得牙都被自己咬酸了,一身的肌肉都是酸疼的。画面上的豆蔻,时时让可可有颤抖的感觉。
主任从发国回来后,红光满面的,见谁都跟亲人似的,可审查完节目,他好半天没有说话,满脸的红光消失了,脸黑得像泼洒了墨汁一样。后来,可可就得到了通知,节目被延期播出了。说是延播,其实大家都清楚,那完全赞同于枪毙,或许是考虑到可可老公的影响,而给可可一个体面的说辞。
得到节目延期播出的通知后,可可站起来就往外走,她出了办公室,来到主任的门口,她抬起右手准备敲门的时候,她的右手被摄像抓住了,摄像把可可从主任办公室的门口拉到了走廊的尽头。
摄像是个年轻小伙子,去年才从大学毕业分来的,曾经也是可可的粉丝。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摄像告诉可可,汪洋的父亲本来准备投资一大笔广告费给他们栏目的,但因为她的节目没有按照原来的要求做出来,汪洋父亲的广告泡了汤。
可可不解说:“我们节目原来不是有好几个广告商吗?此处不赞助,自有赞助处,为何非为他呢?”
摄像看着可可的脸说:“柯姐你什么都不知道啊?原来的几个广告商,也是跟汪洋父亲有生意关系的,他们已经撤出他们的广告了。我们的栏目现在面临着很大的经济问题。你没看见老猫这几天急得满脸都起了疙瘩吗?老猫是他们栏目的制片人。”
可可确实不知道这个情况,她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她只知道把节目做好。当然,她也知道,现在电视台的栏目,说穿了靠的就是广告投入,如果没有人投资,栏目维持不下去就得撤换,栏目没有了,靠着栏目吃饭的这些人,也都失业了。
可可站在走廊尽头,看着大楼外面的街道,大楼很高,外面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都显得比实际上要小,好像在爬行一样。可可突然觉得头晕,她把身体往墙上靠了靠。摄像关心地说:“柯姐你没事吧?”
可可努力笑了一下:“没事,你去忙吧,我站这儿透口新鲜空气。”
摄像帮可可把玻璃窗户拉开,然后回办公室去了。外面的热空气扑到可可的脸上,可可张开嘴,把闷热的空气大口大口地吸进肺里,她的内脏在热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