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师太出口,虽然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反而一句都说不出来。
静逸微笑点首,温言安慰道:“小友切莫过于悲伤,世事无常,但靠一个缘字造化,贫尼能与此地与你相逢,可谓有缘。”招手门外,唤道:“徒儿进来。”
方仲心头一紧,既悲既喜,盼得盼失,眼望门口。
房门一暗,一个窈窕身影缓缓走进,娇颜冷漠,却又凄美无比,正是静逸的徒弟何盈,她眼光低垂,低低的道:“师父。”静逸温言道:“你错手刺伤了方仲,快来道个歉。”何盈看一眼方仲,薄唇轻启,欲说又罢,竟然红了脸难以启齿。
方仲忙道:“我……我不碍事的,原是我鲁莽在先,怪不得她,师太切莫放在心上。”
静逸瞪一眼徒弟,又歉然道:“说起来,你们也算旧识,数年不见,模样都有些改变,一时眼生,这才有此误会。”方仲点头道:“是,是,其实还是我不好。”回想当时情形,确实过于心切,不要说那是大庭广众之间,便是无人僻地,这样作为也算轻狂了,可是自己当时一心救人根本就未想那么多。
柳一眉悄悄对周青道:“原来是老相识,青梅竹马,虽是鲁莽,倒也使得。”这话声虽小,但屋子不大,静逸与何盈都听见了。其实有些事虽然心里明白,只要不着行迹,便都好相处,要是一被说破,便是两难之地,不进则退,没有回还余地。所谓的真情告白、当面揭短都归此类,要么好事成偕亲密无间,要么连朋友都做不成,若非有十足把握,是不会贸然如此的。虽然这话并非方仲所说。
静逸转头瞥了柳一眉一眼,冷冷的道:“你是何人?”柳一眉就觉得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打了个寒颤,不敢自呈姓名,却撒谎道:“晚辈是三清殿弟子赵成,来看望方师弟的。方师弟,我还有事要做,先告辞了。”便要开溜。方仲原本想问柳一眉的师门来历,总觉得他认错了人,见他要走,只得道:“师兄还来么?”柳一眉道:“当然要来,办完事我便来看你。”周青也觉此地狭小,挤一块儿多有不便,何况还有静逸在此,颇受拘束,告辞一声,与柳一眉出了小屋。
二人一走,静逸温言道:“记得贫尼借住贵地之时,令堂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一别数载,不想贤伉俪俱做泉下之人,思之不胜叹息。唉。自贫尼走后,到底发生何事,以至有此悲剧,为何只有你一人到了昆仑?姜文冼又去了何处?贫尼一直不明,你能不能详情叙述一遍。”静逸问起,方仲便断断续续,把自静逸走了之后的事,扼要的说了一遍,只略过姜文冼变兽一节。静逸皱眉倾听,问了几句有关姜文冼杀敌的经过,说道:“这却奇了,若是旧伤复发,也不该一走了之。”疑惑不解。
方仲被静逸勾起心中伤痛,轻轻抽泣起来。静逸感慨一声,从袖中掏出一丸朱红丹药,正是她门中独有的红露丹,单手递到方仲眼前,说道:“昔年允诺,今日兑现,莫言太晚。你把它咽下,于剑伤有益。”让方仲服下丹药。静逸道:“你安心在此养伤,日后总还有相见之期,贫尼却要告辞了。”既然已知事情发展的大概,方仲剑伤又无碍,静逸便要告辞。方仲失望的道:“师太这便走了吗?”颇有些恋恋不舍。静逸微笑道:“有聚有散,散了才有再聚,相信你姜伯伯不久必能与你重逢。”微一稽首,道:“走吧!”转身欲去,却听一直不言的何盈轻轻的道:“师父……”静逸道:“嗯?”何盈道:“请师父稍待片刻,……我想道个谦再走。”静逸展容悦色道:“该是如此。”立足等待。
可是,何盈忸怩半晌,并未说话。
静逸是何等样人,世故之深,了然于心,面色一沉,冷言道:“是非之地,闲话少说!”自顾出门。何盈本是忸怩之态,听师父此言,立时又变得冷漠起来。
屋内只有方仲和何盈二人。何盈漠然低头,微咬双唇,低低的道:“对不起……”
屋中狭小,何盈离方仲床前并不远,方仲并不觉有何不妥,弯腰探身,从下往上一望,正好与她低垂的目光相接,方仲微笑道:“上次我也这样看你,可惜你不敢看我,我知道为什么?”何盈一愣,心慌之下侧头道:“为什么?”方仲笑道:“那时你在桌上吃饭,嘴角边挂着的全是饭粒,这付模样当然不敢看我了,你这抿嘴,一定是添嘴边的饭粒习惯了,是不是?”何盈扑哧一笑,道:“胡说,你才舔嘴习惯了。”想起自己当年在山村做客时的模样,既羞涩又怀念。她这一笑,顿时把尴尬冲淡不少。方仲道:“那你老抿嘴干嘛?”何盈道:“我……我……。”不知如何说好。何盈内向之人,本就不擅言辞,心里有话也极少表露,跟随静逸日久,更是话少,若非方仲心无芥蒂,首先开言,根本就无法打开话匣,其结局只能是渐疏渐离一走了之。只是一旦熟络,却也可无话不谈。
方仲剑伤未愈,这一弯身,牵扯到伤处,一阵疼痛袭来,哎哟一声,捂胸躺倒在床上。何盈走上数步,关切的道:“怎么了?”方仲道:“痛死我了。”何盈蹲下身,歉疚的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刺你这一剑。”伸手轻轻触摸方仲伤处。方仲就觉一阵温馨袭来,望着何盈道:“自你和师太走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何盈浅笑道:“那天师父要走,想告辞也是不及,师父说,别离就是牵绊,过多牵绊就会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