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双月宫一如往常般静谧。
远处,一小队人马掌着灯笼由远及近。
守在未央宫外的侍卫远远瞧见了火光,一名侍卫迎着光亮而去。
走的近了,才瞧见灯笼上竟画着金龙图案。
侍卫一惊,忙跪下请安。
常公公一早便瞧见跪在侧边的侍卫,悄然瞥一眼帝君面上,忙故意放慢了脚步。待帝君不发一言的经过后,才朝侍卫摆了摆手。
侍卫如释重负,又朝着帝君身后遥遥磕了个头,这才敢起身。
帝君行至未央宫前,瞧着往日宁和的未央如今被数百禁军牢牢守着,冷面朝常喜乐道:
“叫他们都撤了吧。”
常喜乐闻言一惊,忍不住又朝帝君面上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的点了头退下。
不过片刻,未央宫仿佛回到了原先的样子。
帝君缓了面色,举步往内殿而去,仿佛与往常并无差别。
只有常喜乐眼见的发觉,帝君一直紧绷着的背影……
偌大的未央宫里如今只有两名宫女守在里头,帝君安陵越踏进内殿的一刻,仿佛觉得这座宫殿像极了自己的心,空空荡荡。
宫女见是帝君,忙跪着打开了宫门,正要请安,便被常公公示意退了出来。
常公公令下人们统统不许跟着,自己放要往内殿去,便听帝君冷声道:
“都不必跟着,朕自己去。”
常公公生生收住脚步,念及眼下情形,犹豫着问:
“陛下,这……”
帝君脚下不曾停住半分,径直进了内殿。
常喜乐心中懊恼,只好亲自关上了内殿的门,又命人调来几名禁军,牢牢的把守住各门。
若是一旦有风吹草动……
内殿里只燃了几只烛灯,昏暗的光阴映在他的瞳里,甚至不用犹豫,他便知道下一盏烛台放在什么位置。
安陵越一步一顿的走在未央宫里,仿佛他初到一般,一路仔细地打量着这华丽宫殿里的精巧布局与装饰,这一切熟悉又陌生。
撩开厚重的帘子,他与她之间只隔着一道木门。
他透过屋内传来的光亮,木然地瞧着木门上雕琢的**花。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他就这样一直傻傻地站着……
“吱呀——”
木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里屋灯火通明,他的眸子一时不能适应突入其来的光线,有些敏感地拧着眉头,虚起眼看着开门之人。
“你来了。”
帝后一席火红的凤袍,立在门前,生生灼了他的眼。
不待他有所反应,她朝他倏然笑道:
“我等你很久了。”
她这话说的极是自然,仿佛是久盼出了远门的丈夫归来,她眸中跳跃着淡淡的欢喜。
他愣怔片刻,便抬脚随她进了内室。
内室里撤走了她华丽的珠宝首饰,名贵的锦衣罗缎,仅剩下几件素净的旧衣,和她身上这一套耀目的凤袍。
他僵硬着身子坐在主位上,她依旧温婉坐在他侧手边,一切瞧着都如往常一般。
安陵越转脸目光毫无掩饰的落在她身上。
若不是这女子三月前在他面前亲口承认,这些年是她一手杀害了他的皇嗣,他如何都不能相信,她这般的温然的女子,怎会……
“越哥哥,有话就问吧。”
女子仿佛瞧出他眸中的怨愤,却依旧淡笑道。
一声“越哥哥”唤醒他多年前的记忆,亦叫他想起如今的她,竟已是物是人非。
安陵越转过脸,冷着眸子瞧着烛光下两人的剪影,相近却疏离,抿着唇,不发一言。
半晌,安陵越才深深叹了一口气,哑着嗓子,朝女子道:
“为何?”
为何?
为何她竟然冷酷如斯?
为何她竟然一次次都不愿放过他的孩子们?
他已经许给她最尊贵的位置,为何……
女子倏然笑了,笑着笑着,眼角流下泪来,可她面上依旧毫无哀色,神情温婉地看着他。
她至今都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她还是慕容家嫡出的小主。
那一日在姑母的授意下,她第一次见到了尚是二皇子的安陵越。
八月十五的中秋夜宴上,他比耀眼的明月都叫她心神恍惚。
自那一日,她便义无反顾地选择要与他在一起,此生不变。
纵使她明白自己选择的,不过是一条荆棘满铺的路。帝王情爱不过是在家族利益下的权衡之计,她一早便预料到自己终有一日将要遍体鳞伤,却不曾想,等这一日到来时,竟是比万箭穿心,还叫她难受百倍……
看着面前男子愈加冷硬的面庞,她笑着潸然泪下。
“越哥哥,我只是错在,爱的太贪心了。”
安陵越一怔,盯着面前女子带泪的笑脸,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我,慕容珊瑚,爱我夫君胜过自己性命。你呢?可曾爱过你的妻?”
帝后眼眶溢满了泪水,沿着脸颊一颗颗滑落在凤袍上,留下深红的水迹,如血色般显眼。
安陵越一时微愣,眸光微缩,片刻终究别过脸去,道:
“你果然是疯了。”
他许给她天下间所有女子都梦想的那个凤位,普天之下,只有她能与他并肩同行。即便是死,也只有她能与自己同穴。
而她呢?她一次次亲手夺去他亲子的性命,竟还能说出这般不知所谓的话来,眼下,他简直想冷笑。
“呵呵,当年我穿着这件凤袍与你受百官朝拜之时,我真的以为,你亦是真心待我的。”帝后嘴角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