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小姐睡不着吗?”婉晴凉问了一句圆润无比的废话。
“如你所见。”凤妫语淡淡回了一句。
“陪我走走,如何?”婉晴凉淡淡问,丝毫不觉得大半夜邀人散步有什么不妥。
淡淡的珠光掩映下,婉晴凉一双眸子如星子,竟比殿中照明的舜华海明珠还要夺人心魄。
凤妫语移开目光,她也正好有话要对婉晴凉说,便应下了。
两人走出寝殿,沿着莲塘边的曲廐信步而走。
“在宫里住得可习惯?”婉晴凉像个主人一样问客人。
“尚可。”凤妫语惜字如金。
婉晴凉嘴角一抽,端着架子说话真心是累,“凤小姐习惯就好。”
凤妫语明显心思不在这上面。婉晴凉已经停止修炼,凝聚在谒芳华的灵气也渐渐散去,变得和各个宫殿一样浓。
“婉晴凉,你究竟是什么人?”凤妫语幽幽问。
婉晴凉眼眸微微闪烁,似有些自嘲:“我么?应该算是妖鬼吧。”
凤妫语瞧了她一眼,倒没有太大的意外。她是五荒圣女之一,在推演术算上的造诣极为高深,但还是看不透这个人。如果不以精血为媒,根本得不到任何答案,可就算用精血,得到的也是语焉不详的几句话。
这一切,如果她是妖鬼,也不可能阻断她的推演。
她身上,一定还藏着足以倾覆整个鸿蒙五荒的秘辛。
看来,她赌对了!
“凤小姐深夜找我,就是为了这个问题吗?”婉晴凉妙目一转,笑吟吟地看着凤妫语。
“婉姑娘冰雪聪明,何必明知故问?”凤妫语颇有些头疼这个看似天真烂漫实则城府深藏其心难测的女人。
婉晴凉笑了一笑:“你——好像对我有不小的敌意。”
“这是自然。”凤妫语丝毫不否认,一贯淡漠无情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罕见的怒意和杀意,“我族本避居世外,不介入五荒纷争。但是顾倾宇和你,却生生把我族拉入这场乱世洪流。我如何不怨你?”
凤妫语并不是蠢人,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理清所有的关窍。
从一开始,顾倾宇就没有真的放过炎族。或者,数月前,自己代表炎族与他谈判之时,他就定下了所有算计。
他要保护这个从罪孽之中诞生的女子,就必须要打乱鸿蒙五荒的格局,才能为她争来方寸的生存之地。
她本该恨他们的,要不是他们,炎族现在也不会这样进退维谷,甚至可能会有灭顶之灾。
但是,理智却告诉她,这两个人才是她要合作的人。顾倾宇冷厉深沉的心机,婉晴凉九死不悔的执念,这两种力量才是鸿蒙上最可怕的力量。
她相信,这两个人联手,绝对能将整个鸿蒙翻转过来,所以,她来了这里。
婉晴凉丝毫不惧,也没有丝毫愧疚,淡淡看着凤妫语,脸上一直保持着淡然的笑,只是她的笑意不达眼底,看起来有些诡异,似悲悯又似嘲讽:“凤小姐,你在神庙里居住得太久了,就算没有我和顾妖孽,你觉得你炎族真能置身事外长盛不衰?”
婉晴凉的话犀利尖刻,根本不容人有一丝一毫辩驳的余地,凤妫语本就不善言辞,立刻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作为一族圣女,对于术算推演一道应该很精通。那你就应该比我清楚一点:我们脚下的大地也是有命数的,或治或乱,都不是哪一个人能左右。现在是动乱的前夕而已。我和顾妖孽,只是应劫而生。”婉晴凉伸手,从莲塘里撷取了一朵烈火燃烧般火红色莲花,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凤妫语望着她,冷淡的眸子里有了些震动。她成长的环境优渥,除了剔除情根,从未受到任何伤害,她无法了解婉晴凉这种要拼命变强才能活下去的艰辛与窘迫,但是,她懂的应劫而生的苦难。
婉晴凉右手执莲花,左手摊开,赫然现出一朵黑色的曼珠沙华。
凤妫语目光落在婉晴凉左手上,心里忽然有种极为怪异的感觉。右手上是天界的净水池莲,左手上是冥界的曼珠沙华,一红一黑,一生一死,一正一邪,极端的两种花在她手上却异常的和谐,宛如琼花玉树交相辉映,仿佛它们天生就应该被这样放在一起一样。
婉晴凉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交浅言深,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凤妫语,有没有兴趣赌一赌?”婉晴凉缓缓握紧左手,掩藏掌心里的曼珠沙华,右手屈指一弹,净水池莲花朵一晃,重新长回断茎上。
夜风拂过莲塘,一水皆香。
“赌什么?”凤妫语心里一动,心里已隐隐猜到她的话。
“赌我们脚下的鸿蒙的命数。”婉晴凉语出惊人。
“呵呵……”凤妫语低低笑了,“婉晴凉,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貌似没有!”婉晴凉颇为抱歉地一摊手。无论凤妫语选择和逍遥宫结盟还是和青花族结盟,炎族都已经在居中,无法置身事外。
这场赌局里,谁也没有退路,甚至是摆开赌局的顾倾宇和婉晴凉本人。
婉晴凉瞧了她一眼,忽然打了个哈欠:“你先回去休息吧!定盟兹事体大,你也需要好好考量。”
话题转的太快,凤妫语都愣了一下,她满以为她会立刻抛出她的条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定下盟约,不料她话题马上就转到了睡觉上……
看来逍遥宫的少宫主也是个抽风的主儿。
凤妫语离去后,婉晴凉再也撑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纸似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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