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春去夏至,骄阳似火,挽晴宫早早换上了水清碧色窗纱,看着便透着清爽宜人。
胡贵妃刚梳妆完毕,便有小太监在外请示道:“娘娘,刘美人来给娘娘请安来了!”
正收拾着妆奁首饰的贴身婢女兰芝噗嗤一笑,“要说这宫里,嘴巴最是快的就要数这刘美人,品级低,后宫的消息却传得快,不知这回又来给咱们娘娘讲些什么陈芝麻烂谷子!”
胡贵妃啐了她一口,假意嗔怪道:“就你多嘴!”
然而脸上也是盈盈的笑意不减——皇帝出宫多日,她们这些宫妇端的是,也怪有趣儿,权当打发时间。
刘美人得了通传,一脸火烧火燎地进来,草草问了安,连多余的客套也不管了。
“妹妹做什么这般急,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说。”
刘美人接过兰芝递过来的茶,越想越气,重重往桌上一置,愤愤道:“娘娘您还不知道么?皇上要废后,立新后了!还说要做什么,后宫虚设,只要一个?!”
“立新后?”胡贵妃在朝中重臣之家思量一番,疑惑道:“皇后掌管中宫,并无差池,六宫中姐妹也克己守礼,本宫更是未听皇上说起,这立新后一事,妹妹倒是打哪听来的?”
言语之中,倒是暗示刘美人在乱嚼舌根了。
果然,刘美人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了,涨红了一张俏|脸,辩白道:“娘娘这是不信妹妹我么?我家兄此次跟着陛下去围剿那江湖叛贼,自是知道些个中曲折,娘娘若是不信,便等着吧,听说还是个民间女子,与男人拜过堂咧!”
说罢,刘美人到底年纪尚小,又仗着父亲兄长都是立过赫赫战功的,自然娇宠些,见胡贵妃不肯信自己,也不耽搁,起身一福,也带着婢女风风火火地走了。
“娘娘?”
兰芝小声地试探一句,却见那胡贵妃脸色愈发苍白起来,手指紧握,指甲上嵌套着的金甲,都狠狠扎到掌心里。
“是她……一定是她……是她回来了啊……”
皇后中宫,为了避暑,一到夏天,便有小太监每过两个时辰,提来大桶的冰块为宫中降温,是以外面艳阳高照,宫殿里却是凉爽舒适。
挥退伺候的众人,就连最为心腹的婢女也遣散出去,年轻的宋后,这才勉强稳定心绪,看向来人。
“民女叩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万福!”
十七八岁的宫装女子,上前柔柔施礼,一袭簇新的葱绿色纱衣,罩着月白色长裙,清清爽爽宛若从水墨画里走出的一个妙人儿。
身上的装束,在这珠围翠绕的深宫中,可算得上清减,然而并不显得寒酸,反而有一种画中的“留白”意境,叫人咂摸回味。
宋后只觉得眼窝一热,一种莫名的情愫浮上心头,百味杂陈——
面前这个女子,便是与自己纠缠十年的人,两人交错了命运,如今,又在这里相逢。
思及此,她忙赐座道:“免礼,起来坐下说话吧。”
言罢,那女子也不推辞,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宋皇后。
一头如云青丝,松松绾成倭堕髻,几粒小小的珠花在发间若隐若现,发髻中斜簪着一根碧玉长簪,与身上一汪碧水般的罗襦,相得益彰。
待她展露出面容,只见眉眼如画,瑶鼻樱|唇,心型的娇小|脸庞上,一双美|目水波潋滟。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年明明确认已死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饶是宋后端庄大方,位居中宫,却也不免身子摇了一摇,眼看要跌倒。
“皇后娘娘!”
那女子便只好不顾礼仪,上前一把搀住她,焦急低呼道。
宋后稳了稳神,站定了,拍拍她的手,清秀的脸上浮现一丝无奈。
“你回来,便是最好。这个位置,本就不是我的,我坐得累……”
重新坐下,她平静一笑,宋后手中的一盏浅碧茶水,微起涟漪,淡声道。
那坐在下手的女子,闻言侧眸想了想,摇头笑道:“我无意皇后之位,如今身无可取,便在这落脚数日吧。”
从皇后的寝宫归来后不久,锦霓便病倒了,躺在寝榻上迷迷糊糊,全身都如同在火中烧一般,不停地冒出虚汗来。
人说凤凰浴火,若要重生,便要遭此一劫。
脑海里都是隆隆雷声,眼前景象偏偏都是那夜,雨丝繁密如牛毛,浓烟滚滚,火海滔天。
虽然神志恍惚,梦中人影幢幢,可是,锦霓很清楚,芈闲鹤在夜里,共来了三次——
第一次,他不语,和衣卧倒在她的床榻边上,卧着她火烫的手儿,用自己的微凉身躯冰着她;
第二次,他眼中已隐隐有暴风雪在酝酿,凝视着她酡|红的双颊,一遍遍低喃道:“快些好起来,朕的莲儿……”
第三次,天已微亮,她烧了一夜,额头依旧滚烫,冰凉的毛巾覆上去不过片刻,就会变得温热,芈闲鹤终于遏制不住满心怒气,面对着跪了一屋子的太医奴才,疯了一样咆哮。
“她若不好,你们全都给朕陪葬!朕灭了你们九族!九族陪葬!”
就在年轻的帝王要大开杀戒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大胆上前,试了试锦霓额头的温度,颤声惊喜道:“陛下,退了,热退了!”
芈闲鹤大步奔至床前,抱住她激动不已,“朕就知道,你怕朕再杀人,是不是?那你,快点醒过来,不要睡了……”
然而,此后三天,无论宫中太医们用尽各种法子,锦霓依旧是浑浑噩噩,烧虽退了,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