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蒋权嘴里的肉毫无预兆地喷了出去,一脸错愕地看着他,然后再垂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羊肉。神情颇为挣扎,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还给李素……
“逗你的!”李素拍了他一下。摇头喃喃道:“大唐人太缺少一颗童真的心了……”
…………
连烤了四只羊腿,蒋权王桩三人的肚子还是没填饱,不过蒋权在一旁偷师,慢慢的也学会了李素的手法,接下来便由蒋权动手。
看着蒋权手法熟练地划口子,撒小茴香和盐,李素看着他那张黝黑的脸,忽然问道:“你是右武卫的?”
“是。”
“右武卫是禁军吧?”
“是。右武卫值守太极宫,不过并非常例,每隔三月由左武卫和金吾卫接手换岗。”
李素若有所思道:“我离开长安前,朝堂里有什么动静吗?”
蒋权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动静?”
“比如,三省六部有没有调动兵马什么的……”
蒋权想了想,道:“三日前确有调动,左武卫三万兵马奉命拔营离京,不知去向。这几日三省朝臣入宫的也多,陛下似乎在布置什么……”
李素点头,缓缓道:“看来。陛下真打算北征薛延陀了,最迟三月内会动手……”
蒋权一楞,扭过头盯着李素:“北征薛延陀?”
“嗯。北征薛延陀。”李素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蒋权急忙凑了过来,借着昏暗的火光盯着地图。
“你看,大唐正北方是西突厥,这几年陛下对突厥各部落分化,打压,拉拢,突厥人大部已为我大唐所用,阿史那族更是宣誓效忠陛下。突厥暂不必虑,突厥再往北。便是薛延陀汗国,这才是大唐真正的心腹之患。去岁至今,陛下对薛延陀用推恩之策,致使薛延陀内乱不休,可汗家族父子兄弟阋墙,听说现在连各部落都乱起来了,此时北征,正其时也,陛下对火候看得通透,御驾亲征已是必然。”
蒋权呆呆看着地图,许久,目光忽然露出懊恼之色。
李素看懂了他的表情,笑道:“是不是觉得心气不平,为何不能跟随陛下北征博军功,反而被派遣出京,一路护送我这个毛头小子去西州?”
蒋权回过神,急忙抱拳:“末将不敢,末将绝无此念。”
“这么想也没关系,说实话,西州那个地方,我也不想去,你我皆是君命难违……”李素垂头又看了眼地图,忽然道:“你知不知道陛下为何遣你送我去西州?”
蒋权又楞了一下,摇头:“末将只遵命而为,却不知其中究竟。”
李素的手指向地图的西方,徐徐往左,再往左。
“西州,恰在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再往西去便是高昌国,这几年高昌国主勾结西突厥,抢掠过往商贩,数次切断丝绸之路,对我大唐愈发不敬,而西州,正与高昌毗邻,西州方圆数百里皆是大漠,后勤断绝,粮草不继,守军愈疲,一不留神便会被高昌国所趁,若西州被高昌国所夺,传到长安必然臣民激愤,然而彼时陛下正调集大军征讨薛延陀,根本无法腾出手收拾高昌,久而不为,难免令臣民失望,令高昌和西突厥愈见张狂,从而得寸进尺……”
蒋权露出恍然之色,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直到李素把这件事掰开了揉碎了告诉他,蒋权才意识到此去西州是一件多么危险多么严重的事。
“所以,陛下遣李别驾去西州的意图便是……”
李素笑道:“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陛下却遣我去西州,当然是犯了错发配千里,然而发配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西州不太平,但我一定要好好经营它,而且还要守住它,至少要守到陛下征讨完薛延陀,我大唐关中精锐能腾出手西进,那时我才算完成了任务。”
蒋权盯着地图怔忪半晌,神情渐渐变得兴奋起来,眼中闪耀着湛然的光彩。
李素叹了口气,又碰到一个战争狂人,这年头当兵的都是疯子,好像军功都拴在敌人的脖子上似的,只消一刀劈下去军功便到手了,可以博个闪亮的前程封妻荫子了,却丝毫没想过敌人手里也拿着刀,他们也会为了军功而拼命的。
“蒋将军现在知道,此去西州,前程并非黯淡无光了吧?”李素笑吟吟地看着他。
蒋权重重点头,脸上露出狂傲之色:“高昌与突厥,在末将眼里不过土鸡瓦狗尔,若敢犯我大唐西州,末将单人匹马可直取敌酋首级!”
“你又错了……”李素叹道:“你的任务是保护好我,不能让我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若有了什么闪失,你在西州砍多少颗敌人的脑袋都没用,回去陛下肯定会亲手剁了你……”
蒋权愕然,转念一想,临行前陛下亲旨所遣,旨意的内容确实是让他保护李别驾,至于守卫西州,进击敌寇之类的话,却一句都没提。
“……是!末将遵命,一定不让李别驾有丝毫闪失。”
李素由衷地笑了:“你看,你我多聊聊天,还是很容易达成共识的,所以我们可以回到刚刚的话题上,还是那句话,别人欺负我,你要帮我揍他,我欺负别人,你也帮我揍他……这不止是陛下所命,更何况你刚刚还吃了我的羊肉……”
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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