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将士出征,长安城外旌旗招展,城外乡道上,大军一字长蛇排开,浩浩荡荡一望无际,前锋府兵已将至蒲州,后军仍在长安城外未发,前后相隔数十里地。
这是大唐立国以来出兵最多的一次征战,而且是皇帝陛下御驾亲征,朝中诸多名将倾巢而出,足可见李世民对东征一战如何重视。
大军军纪严明,虽然一路烟尘,沿途却绝无惊扰百姓之举,可谓秋毫无犯。从长安开拔开始,大军一路静默行军,路过州府时,不时有新的军队加入进来。东征出兵所调动的兵力并非仅只长安屯营十万兵马,同时还有各地州府临时调拨的府兵,以及突厥,羌,鲜卑等异族蕃兵,合计大军共三十万。
李素的准备很充分,出行前许明珠便将东阳送的铠甲亲手披挂在他身上,家中方老五郑小楼等部曲亦全副武装跟随护侍。
此次出征,李素随圣驾而行,作为散骑常侍,他的职责……
说实话,李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李世民给他封的官根本就是个闲散官职,并无实权,但却必须随时跟在李世民身边,而且距离必须很近。假设李世民骑在马上忽然觉得无聊,随口叫一声“李子正”,那么,三个呼吸的时间内,李素必须马上出现在李世民的视线中。
这个官职让李素感到很郁闷,他总觉得自己仿佛成了李世民身边的一只宠物,随时随地准备满地打滚卖萌逗他笑。
于是出了长安城后,李素有意识地消极怠工起来,行军路上与李世民保持不近的距离,反正李世民若觉得旅途无聊想跟他聊聊天,大抵要让身边的宦官花半个时辰以上才能在数十万兵马中找到他,如果那个时候李世民还有聊天的兴致,李素也不介意陪他聊聊。
五日后,大军行至蒲州,短暂驻扎一日,然后继续前行。
经过最初激昂兴奋的开拔誓师之后,将士们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漫长的行军变得枯燥乏味,苦的不仅仅是风餐露宿,还有旅途上难以忍受的寂寞。
李素骑在马上,脑袋耷拉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瞌睡。前面几日还有心情跟方老五等部曲们聊天说笑,后来话题说完,李素渐觉无聊,连郑小楼这种闷罐子都被李素无数次没话找话尬聊搭讪,当李素穷极无聊问到“你妈贵姓”这个话题时,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郑小楼终于也受不了了,拨转马头离李素远远的,懒得搭理他。
那么,接下来除了骑在马上打瞌睡,李素还能做什么?
脑袋一点一点的,李素昏昏沉沉假寐了一阵,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然后李素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李素被人从睡梦中叫醒,顿时有些恼火,睁眼扭头一看,魏王李泰那张蠢肥蠢肥的大胖脸映入眼帘。
“臣见过魏王殿下。”李素礼数周到地行礼。
李泰哈哈一笑,道:“既然你我同在军中,便不须讲究身份了,你我皆是袍泽,子正贤弟无须多礼。”
见李泰态度和煦,笑容满面,李素不由奇怪。
按理说,他与李泰如今是仇敌关系,见了面虽不至于拿刀互砍那么没礼貌,至少互相朝脸上吐口水亦是应有之义,然而李泰的态度却如此客气友善,令李素不由感动万分……
——这死胖子要搞事?
打起十二分精神,李素脑中警铃大作,脸上却露出阳光般友善的微笑。
“魏王殿下不辞辛劳随军出征,臣佩服。”
说着李素情不自禁地瞥了瞥李泰骑的马。
什么品种的马啊?居然能载得动这个三百多斤的保龄球……大胖子,回头自己也要弄一匹去。
以李素的猜测,李泰这个体重的胖子,一匹马应该载不动他,最好的办法是两匹马之间固定一块木板,李泰盘腿坐在上面,宝相庄严神情肃穆,如同祭祖时给先人上供的牲畜祭品般一路抬到辽东……
似乎看出李素的不解,李泰哂然一笑,摸了摸自己坐骑的鬃毛,笑道:“此马乃父皇所赐,产自西域大宛,是大宛有名的汗血宝马,耐力极长。【】”
李素恍然,接着心中一沉。
赐马看似是小事,但能说明很多问题,由此看来,李世民心中的太子人选并未完全确定是李治,或许李治如今已占了很大的赢面,但,并非十拿九稳,李泰看似失了圣眷,可毕竟是李世民的嫡子,李世民不可能不宠爱他,尤其是李泰这些年谨言慎行,唯独只在冯渡被刺一案中犯了一次错,作为疼爱了他一二十年的父亲,原谅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如果李泰运气好,在这次东征高句丽一战中碰巧立了功,回到长安后,李治是不是能当上太子还真不好说了,未来充满了太多不确定了。
三言两语间,李素的脑中已闪过无数念头。
李泰盯着他,微笑道:“此次随父皇出征,听说父皇亲自点名子正贤弟随军,可见子正贤弟在父皇心中的分量之重,旁人未可比焉,来日沙场征战时,还望子正贤弟不吝才思,为父皇出谋划策,鼎定辽东,剿平高丽贼子。”
李素点头:“遵魏王殿下之令,臣定当尽力而为。”
或许场面话说得无聊了,李泰左右环视一圈,拨动马头凑近李素,轻声道:“子正贤弟,失鹿未死,泰仍有一逐之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久闻子正贤弟智冠天下,泰不自量力,倒想称量一番。”
李素笑了,他也很讨厌说场面话,不得不说,尽管眼前这个胖子是自己的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