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陨自成为张老弟子后,就一直住在他水墨农舍里,五年没有出过远门,甚至没有踏足过城区一步。最初一年,张老夸他耐得住寂寞,而当几年过去了,张老对这个弟子足不出农舍方圆十里的态度颇觉无奈了。整年里,谢陨有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住在农舍的,一副安贫乐道,寄情山水的样子。做饭的能力也在独自生活中见长,从什么也不会到能用电饭煲做出软硬度刚好的米饭,能炒一盘颜色鲜美的青菜。这是谢陨的常餐,谢陨本非素食主义者,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就自然而然茹素了。
农舍的东北角是一片菜棚,由附近一老农负责打理。一年四季的菜都品质优良,品种也多。谢陨一年到头吃的菜都来自棚里。院子里还种了小片果树,桃树,李树,枇杷树,还有一小片葡萄。而因为这里的果树果实鲜美诱人,还引来了一位住在邻近一山头的道长前来拜访。
邻山有一道观,名青岩观,据说始建于明朝,颇有历史。掩映在一片柏树里,欲见不现,欲隐不隐,有几分神秘的气息。
道观比较破落简陋,石径上有青苔,观内杂草丛生,古典的建筑物红漆剥落。据村民说偶尔一段时间里会有三两个弟子跟着道长混,但都不超过一年半载,陆续就会走人。大家都说那些小道们是城里来的学历高的读书人,一开始或许新奇,住在那环境也忍得,渐渐地新奇没了,学道也无成,不耐清苦自然就走了。
走几人,又来几个,又走几个。来来去去的,只有道长一直驻守在观里。不过,这个一直驻守也并非常年都在,道长颇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忽而在忽而不在是常态,一年间不在观里的时间比在观里的时间多。村里的人许久不见道长,猛然看见他都会道一声:道长云游回来了,道长都会笑眯眯地答一声是。
这位道长据说已经在青岩观二十年了。据老一辈的村民说他来的时候就这样一副三四十岁的外貌。二十年过去,他看上去一点也没变化。村民越来越信服这位道长是有真本事的人。虽然没见他给人看命算卦,但这位道长精通中医,乡民偶尔有个疑难杂症,西医束手无策,而在道长这里总是能药到病除。
道长给人看病从不说收多少钱,只笑眯眯地对人说,随便给,不给也可以。当然基本没有人不给钱。青岩观大门边有个功德箱,村民们路过的时候若是手头有零钱,一般都会随手捐几个钱。曾还有村民主动提出帮观里除草修葺一番。但道长却说:这样风水正好,不宜动。于是破观一直破落着,倒是一派和自然融为一体之相,不知道这是不是道长所说的风水正好。
道长还会写对联,逢年过节,道长若在,会免费给村民们写个对联。道长的毛笔字是大家手笔,虽然村民们也品不出字境来,但都觉得道长写得好,比集市上卖的对联好。不过,道长一般不给多写,说是不能让mài_chūn联的卖不出去。另外,有个小道消息传说道长写的对联有保平安的作用。
且把话说回来,道长因桃子和谢陨结识后,迅速引谢为知己,从此后常常聆听谢陨一早一晚的古琴弹奏。一副沉醉不知春秋流逝的样子。
道长结识谢陨后在观时间明显多了起来,云游时间也规律了起来,一年中约莫只有四季各有一次出游,并且出游时间不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道长在观时间长了,观里香火明显旺盛了起来。时不时还会来几个豪气的香客,而今年豪客尤其多。从正月到如今夏七月,颇有些络绎不绝。
闵道长又新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据说是清华大学的物理学博士,一个据说是某海归哲学硕士。那物理学博士据说是因为研究生命科学研究出魔怔来了,无处可寻答案,某一天不知道受了谁的点拨,投入了道门的怀抱。那哲学家据说精通西方哲学,突然间对中国古典哲学感起兴趣来,尤其是儒道之学。然后便入了道门。
今年观里客人如此之多,便是和这两位高材生有关了。据说来的人不少都是他们的同学朋友。因好奇他们来一个破道观修行,遂来一看究竟。
随着观里人多起来,连带着拜访谢陨的人也多了起来。谢陨应付了几次,眉头上便染上了愁绪。那些人让他想起了曾经某些算是朋友的人,他已经许久不曾想起那些人了,忽然回想起来,本能地预感不好,便直接闭门谢客了。为了清净,和道长躲到了远山处弹琴论道。
如此过了数月,谢陨早已忘了青岩观里往来的富豪香客。却不想,一日傍晚回农舍,竟然看见几个衬衣西裤,打扮周正的男子在院子里摘水果。一人在树上,一人掌着一木梯,一人拿着一只框在下面,树上的人摘了果子就往框里扔。
谢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子里,初始无人察觉。站了几秒,谢陨打算当不知道这件事情。摘几个水果,他并不介意。回身朝房子走去,但却立时被发现了。树下一人赶紧大声道:“您是这里的主人?我们要买些枇杷,你看多少钱?1000块怎么样?”
谢陨停住脚步,回身答道:“可以。”
照看着框子的人看向另外两人:“你们谁带钱了。数1000块来。”
扶着梯子的男子耸耸肩,摇头:“没带。”看向树上的人,“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