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哥不是傻子。
牧兰衣起心动情,在寻找的不知是何人。也许这人与自己有过什么关联,也许有几分相像,也许就是自己他化过的其中一位,但她要找的却一定不是自己。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将这一份情愫挂系在自己身上,但总不会是无由之谓,或是要了却心结,或想要斩去俗念,无论怎样自己都该成全,这是自己欠她的。
然而对于牧兰衣的大胆,鬼哥亦为之震惊。
先前牧兰衣重创昏迷之中,鬼哥与她假作道侣,乃是权宜之计,省去了很多口舌麻烦。但这却也不是无因之由,他始终觉得自己与牧兰衣之间,似乎曾经应该有些什么,却一直不得其证。
但此时此刻,他凝望牧兰衣的双眼,脑海中似是炸亮了一片片的雷霆。隐约似觉得自己站在一片冰林之中,正于一块明镜也似的冰碑之前。冰镜中异像纷呈,好像许多前尘旧事即将浮现。但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气冻结,瞬间化为了一行字迹。
过去心不可得!
鬼哥的神思一下子被轰了回来,那字迹像是刚刚离手而落,其中蕴含着极其严厉的警告。然而最让他为之震撼的是,透过那块冰碑,他于其中看到了一朵奇花,而牧兰衣此时的双眼中,就闪烁着与那冰花一般的光彩。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牧兰衣也看出了他心慌意乱,适时的哼了一声,遂做定论。
鬼哥哭笑不得。凭心而论,牧兰衣绝对是他生平所见人物中的第一流,风姿甚至还要略胜九银仙君。若是换个时地,做戏倒也并非做不来。然而现在,听闻霍空神之名其后,他苦思者已只叶唯喻一人而已,这种要求就实在太难了。
牧兰衣何等聪慧,略一察颜观色便有了猜测,笑道:“原来道友早有爱侣,倒是妾身不自量了。”
“这倒也不是。”鬼哥叹了一声:“一别千载,焉知不是物是人非。”
从想当年那个黎州大正河畔的乞儿说起,鬼哥与牧兰衣对坐而谈,一直说到玄陵战后,他远走西荒。其中多少奇缘妙遇诡诈凶险,虽只发生在一群不入流的小修之间,却也让牧兰衣这等仙士也不时惊叹交加。鬼哥的故事说完,眼眶几已湿润,牧兰衣的面色亦颇为戚色。
“虽然你们相聚日短,这位叶姑娘为你不惜背弃师命,还真是情深意重呢。”牧兰衣幽幽道:“九黎圣女叶唯喻,我听过她的名字,想来此时多半尚在人间。”
“此言当真?”鬼哥一下子来了精神。
牧兰衣认真点头道:“以我在北屿仙盟中的地位,对这样的人事自然多有关注。除了这位叶圣女,以区区元神修为出掌上玄的那位霍宗主,自是一位天才般的传奇人物。除此之外,九黎一门近来大有复兴之势。你提到的那几位故交,如彗星般崛起,已尽皆位列位仙班,除了……一个人。”
听得几位故人都已走到如此境地,鬼哥不免一阵心神旌荡,连忙追问:“哪一个?”
牧兰衣蹙了蹙眉道:“你的结义兄长独孤帝心。三百年前他反出上玄宗,与霍宗主闹得极不愉快,似乎还大打了一场,而今不知去向。有传说……可能已堕入魔道。”
“这……”鬼哥闻言也沉默了。
当年黎州六公子演武结义,独孤帝心这位大哥与他的情份自不必说。然而后来玄帝陵中,天涯白马霍空神亦是曾携手并肩的生死之交。这二人间有了矛盾,现在很难论谁对谁错,可是既然已经这么近,他又该如何自处呢?帮亲还是帮理?想到此处不免关心则乱。
牧兰衣近前两步,轻轻挽住他手臂道:“你想家了,我陪你一起回去看看好不好?”
美人软语。鬼哥终于直视着牧兰衣找不到半点瑕疵的面庞,忽觉世事如云雨翻覆,不容片刻安宁。牧兰衣好像就是与此世格格不入的那种人,天莲化生之魂,无有半点俗味,就不应该落入这混乱的浊世,她应该在清静的九天云外,不染纤尘。鬼哥突然想马上就带她离开这片是非。
“好啊。”鬼哥脱口道。
论级对东辛一州的了解,鬼哥自然远远及不上牧兰衣这位北屿仙盟的前冰莲神座。严格说起来,现在的东辛并不能算一整块大洲陆,它是六块相距较近的陆土的总称。北屿就是六土之一,因面积相对最小又处于最北方,故尔得名。北屿连接中土的是一条狭长的陆桥,现在鬼哥所处就在这陆桥附近。
当然了,说是附近,其实陆桥入口还在距此向南数万里。而鬼哥的老家,则要由此向东南一直延展,走出五万里寒土之后,才会到达故西灵国那片西灵大漠。由那里再向东去,一直几乎到达离恨海之滨,才是那片让他念念不忘的故土。
但是这片土地,远远不像鬼哥相像的那么简单,它绝不是一块灵气稀薄的荒芜之地。正相反,东辛在天下八洲之中乃是数一数二的盛灵洲陆,北屿恰是其中的矫矫者,而原本的黎山,则更是本洲绝无仅有的通灵圣地。
这一切,还要从那场骇人听闻的上古魔乱说起。那一场魔乱,虽然最后集天界人界大能之力平息了下来,原本完整的东辛洲陆却是在大战中崩碎。为将那魔头永世镇压封印,必须得有这样一处灵源提供永不断绝的力量。当时的情况已不可考,但最后封印之地就确定在了黎山之下。
而且在封印之后,诸大能更在封印周围叠加了九大道图以防不则。坐落在黎山正南的大正道图,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