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se已深,浩阳宾馆某个豪华套间里,申克礼和薛博宇对面而坐,小圆桌上摆放着两杯浓茶,屋子里烟雾升腾。
“老伙计,你变化不小啊……”
申克礼望着薛博宇两鬃的白发,有点感慨地说道。薛博宇比他还要小好几岁呢,想当年那可是意气风发得很。如今看上去,反倒比他申克礼还要苍老。而且有些畏手畏脚的,很放不开。
有朋自远方来,申克礼自然要热情接待。饭局已罢,送走刘伟鸿,申克礼便叫上两名部下,在薛博宇下榻的豪华套间内,陪着老朋友打了几圈麻将。薛博宇此番是一个人来的,亲自驾车,连司机都没带。久安市公龘安局副局长,亲自到浩阳来“求情”,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申克礼与薛博宇以前同事的时候,交情算得不错,体谅他的处境,刚才给两名部下介绍的时候,就没有说薛博宇此行的真正的来意,只说是过来看望自己这个老朋友的。
如今夜se深了,也就散了麻将,老同事一起坐下来,清清静静地聊聊天说说话。
薛博宇伸手抚mo了一下自己的鬃角,叹了口气,说道:“申哥,日子难熬啊。”
申克礼略略有些奇怪,说道:“不会,博宇,你可是业务骨干,又是老资格的副局长,这个曰子难熬,从何说起?”
薛博宇苦笑一声,说道:“嘿嘿,我不比你啊。你能力强,又遇到了慧眼识人的好领龘导。我在那边,嗨,一言难尽……”
说着,薛博宇又是连连摇头。
申克礼对久安那边的政治格局,不是很了解。不过彭宗明是市委常委兼政法委书记、公龘安局局长,那是名副其实的久安市政法系统的“一哥”。如果薛博宇没有处好和彭宗明的关系,被闲置起来的可能xing是很大的,那日子就是当真难熬。
申克礼以前在青峰地区公龘安处做副处长,如今在浩阳地区公龘安处做处长,这一正一副之间的区别,极其巨大。虽然不说正职是婆婆,副职是小媳fu,但也有那么点意思。
“怎么,彭宗明不待见你?”
申克礼很直白地问道。
薛博宇点点头,脸se忽然浮现起一丝傲然之se,说道:“是我不待见他!”
申克礼笑了一下。这一刻的葬博宇,才是他曾经熟悉的薛博宇,骨子里头,总是有着一股傲气。这种胞气的人,其实是不大适合混官场的。有人很戏谑地说过:在我国官场,没有人,只有主子和奴才。只不过这两种身份,是在不断地转换之中。一些领龘导干部,在上级面前是奴才,在下级面前,一转眼又变成主子了。在上级那里受的气,全都发泄在下属身上。
这——级训一级!
虽然看上去,岁月已经磨平了薛博宇身上的棱角,但却无法磨灭他骨子里的那股傲气。
不过站在朋友的立场上,申克礼还是好心劝解了薛博宇几句:“博宇,你年纪也不小了,这胆气得改一改。彭宗明是你的上级,你还是要尽量配合他的工作。”
不知道为什么,薛博宇的情绪忽然就变得有几分ji动,声音也提高了一点,说道:“申哥,你是不知道,不是我不配合他的工作,而是有些工作,压根就没办法配合!”
申克礼的脸se顿时就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问道:“博宇,这话怎么讲?”
薛博宇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叹了口气,脸上略显ji越的神情也隐敛了起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道:“申哥,一言难尽。彭书记不是那种心xiong开阔的人……”
申克礼略略有点不悦,说道:“怎么,博宇,你现在连我也信不过了?”
别看申克礼现在是地区公龘安处处长,但也还算不得是个真正的“政客”,普通人拥有的一些美好情感,比如友谊、义气这些,也还没有完全从他身上消失。最少此时此刻,他是将薛博宇当做多年的老友来看待的,丝毫也没有要不利于薛博宇的意思。
薛博宇刚才那句话,明显就不是彭宗明心xiong开阔不开阔的问题。
什么叫压根没办法配合彭宗明的工作?
薛博宇眼里闪过一抹惭愧的神se,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轻轻一拍桌子,说道:“好,今天咱哥俩就好好聊哈……这些事,憋在我心里也有很多年了,一直都找不到人好好说说话,心里头憋得是真难受啊。”
申克礼有些骇然。
听薛博宇话里这个意思,他这些年受的委屈还真是不小。难道彭宗明真的强势到那个程度,将自己的副手压得气都喘不过来?
“好,你说,我听着呢。放心好了,今晚上不管咱们在这里聊了什么,都是朋友之间的闲扯,出了这个门,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申克礼郑重地说道,抓起小圆桌上的香烟,递给薛博宇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身子微微往后靠,做好了倾心长谈的准备。
薛博宇又是一声苦笑,说道:“申哥,我也不怕别人知道我发牢sao。反正就是这样了,最多是把我发配到别的单位去坐冷板凳,还能怎样?反正我如今在公龘安局,也是什么都管不了。久安市公龘安局,甚至整个久安政法系统,公检法司四家,都是彭宗明的天下,他一个人说了算。其他人除了做跟屁虫,随声附和,也做不了别的。”
申克礼不由皱起双眉,不悦地说道:“老彭这样跋扈?”
薛博宇冷笑说道:“岂止是跋扈而已,简直就是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