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是先去的华侨大厦?”李忠诚抬起右手,从前向后,一下一下,慢条斯利地梳捋着花白的头发。
“是的。”局办主任何敏毕恭毕敬地站在李忠诚的办公桌前,垂下眼帘,抓住重点地复述了王学平的反应,“他跟着我进了华侨大厦的行政套房,看了室内的情况,就说太那个了,板着脸一定要求我安排他住进咱们总局的招待所……”
李忠诚停下了抚摸头发的动作,轻声一叹:“别看年轻得吓死人,还真是个聪明人呐!”
这话可不好插嘴,何敏垂着手,并拢双腿,两眼盯着脚尖,紧闭着嘴巴,没敢吱声。
“局长楼的房子,要抓紧整理好,免得让人说闲话,连房子都没得住。”李忠诚果断地下达了指令。
“我回去就给机关服务局打招呼,让他们加快进度,务必赶在国庆节之前完工。”顺着李忠诚的明确指令,何敏重点说的是细节。
何敏颇有做下级的觉悟,当老板的只需要拍板,剩下的活都归他这个部下去执行。
急老板之所急,想老板之所思,这才是好部下。胆敢越疱代厨,那是自己找死,活腻味了。
“车的问题,他没说什么吧?”李忠诚抬头盯着何敏的长脸,仿佛那上面可以长出花来。
“他问了下您的用车情况,除此之外,倒也没说什么。”何敏的回答很有技巧性和艺术性,不动声色地就点明了,王学平有想法的事实。
“只要不往兜里装,就是好干部。我年纪大了,在这个位置上,也待不了几年。生病住院用点好药,出门在外坐部好车,人之常情嘛,你说呢?”李忠诚仿佛在问何敏,又好象是自言自语,“再说了,规矩都是人定的,哪个部委领导用车不超标?”
何敏紧急开动脑筋,斟酌着说:“您说的没错,和发计委、财政部那边比起来,咱们总局的用车情况,已经很节约了。”
李忠诚注意到何敏用的节约二字,不由笑出了声,骂道:“人家那是什么样的部门?咱们这种二流局能比么?”
何敏陪着笑了两声,小心翼翼地问李忠诚:“局长,我一直没想明白,您为什么要分他那么大的实权?”
“你不懂!”李忠诚的嘴角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意,竖起一根手指头,点了点何敏的鼻尖,“你那点小心思我都明白,我这人念旧,你也跟了我不少年了吧?。”
何敏十分意外,以李忠诚深沉的性格,这还是头一次当面给出了明确的暗示。
“局长,我……”何敏正想表忠心,李忠诚摆了摆手,语重心长地说,“很多事情你不懂,也不需要懂,你只需要知道,你和比人不同,就足够了。”
“我都听您的。”话都到了这个份上,何敏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死心踏地跟着卖命。
“上午开会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王学平不是个安于寂寞的主。他之所以先去了华侨大厦再走人,那是给我留面子。”李忠诚微微一笑,他故意安排王学平去住五星级的华侨大厦,就是想摸一下王学平的底。
“我会盯着他的。”何敏管着办公厅,总局里无论大小事务,都难逃他的双眼。
“你错了。”李忠诚拿手指了指身后的墙壁,何敏懂了,那是杨惠办公室的方向。
总局的领导们都在同一楼层办公,杨惠这个党组副书记兼常务副局长的办公室,就在局长办的隔壁。
王学平中午休息得不错,下午坐车到总局上班的时候,整个人显得很精神。
因为是刚上任,按照王学平多年工作形成的习惯,很自然地要先看看总局的内部文件,尤其是关于他所分管部门的各项政策。
民航总局是业务性质非常强的专业经济主管部门,王学平又道道的门外汉,需要学习和掌握的东西,不是一般的多。
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文件,王学平站起身,走到了窗台边,点上烟,默默地注视着远方。
那天,王学平去中组部谈话后,立即赶回了西山的王家大宅,把即将升任民航总局副局长的消息,告诉了老爷子。
谁知道,老爷子并无半分惊讶之态,王学平心里就很奇怪。
王学平至今记得依然很清晰,老爷子的神态淡然地说:“敬国很可能在下一届高升为政治局常委。
王学平马上意识到,这是老爷子和成祖爷之间,做的一笔政治交易,他当即就问:“那咱们家是不是要交出军权?”
“你说呢?”老爷子当时反问王学平,王学平一阵默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除了最高核心领导之外,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乃是党内高层不成文的规定。当初,王学平的父亲王敬国能够当上政治局委员、内阁副相,是因为成祖爷特别需要老王家的鼎力支持。
如今的形势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变化,老王家的势力范围横跨政军两界,成祖爷又已是暮年,未尝没有猜忌之心。
“你也别多心,你父亲能够成为常委,对于你将来的前途,肯定有着不可估量的妙用。”老爷子把玩着手里的太极球,凝视着王学平。
王学平琢磨了一阵,笑道:“我去民航总局就是为了避嫌?”
“你今年才三十四岁,这么点委屈算什么?”老爷子放下手里的太极球,极其严肃地说,“自从你进入仕途后,一路顺风顺水,没吃过大苦,受过大罪。民航局那边的诱惑不少,你一定要经受得住考验。”
王学平微微一笑,说:“我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