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大街小巷,年味儿越来越浓,劳累了一年的华夏人脸上不再那样焦灼不安、不再那样疲惫不堪,新年的到来让他们暂时忘却了因为社会不断加速前进过程中产生的浮躁和急迫导致的那种惶惶中莫名的焦虑与担忧,暂时将那种对未来的期待与恐惧抛到一边,准备着迎新春,过大年。
大约是所有人都想过一个和谐的新年,这些日子,出奇的,除了城管抓小贩的清剿运动依旧红红火火,或者哪位正妻当街暴打小三之类花边新闻之外,江城依旧没有发生半点大事,平静得一塌糊涂。
冬日的太阳就算再大也不算温暖,不过有些时候温暖人心并不是只有阳光。
两辆载满了年货的皮卡停在了大学城最偏远的井阳街。
大学城这边共有三横三纵六条主街,十几条偏街,面积大约在三十五平方公里左右,学校云集,学生众多。不过除了十几万学生之外,还有近四十万的原住居民。其实原本这里原本属于江城市的市郊农村,后期大学搬迁,集中建设,将这里的一个镇改成了大学城,并扩大规模,就有了现在的大学城。除了曾经的一些老国营大厂的工人以外,剩下的农民都是集中转成了城市户口。可虽然摇身一变成了城里人,但随之而来的是,曾经做为农民的土地被收回,只给了有限的补偿,除了种地并不会其他谋生手段的那些原住农民们,生活变得困顿起来,最多只能背靠大学城做些小买卖,养家糊口而已,日子过得紧巴巴。没办法,社会转型期和改革进入深水区,首要就要催生出一批贫困人口,想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平稳转型过渡,这么多的人口,这么大的国家,还是不太现实。这也是所谓的华夏特色之一了。
腊月二十七,眼看着临近过年还有三天了,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年味十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过新年的笑容,可是李金喜和吴宝莲一家却坐在只有些微温的炕上发愁。
李金喜年纪并不大,只有四十出头,可是脸上却已经是沟壑纵横,布满了沧桑的纹理,乍一望过去,仿佛已经五六十岁的样子。
吴宝莲同样比同龄妇女显老,曾经黑亮的头发如今却有一半花白。
沉重的日子几乎要把两个人压垮了。
两口子原本都是当地的农民,后来转成了城镇户口,赖以维持生计的几亩薄田被收了上去,然后李金星外出打工,结果出了车祸,虽然治好后却得了严重的肺气肿病,输血时又不慎感染了肝病,终生不能干体力活,甚至走几步路都有些气喘,只能在家养病,现在家里只能靠着吴宝莲每天去十几里外的农村大棚去批菜,然后再用手推车推回来去市场卖,用微薄的收入维持生计。现在家里还有个十六岁的女儿,正在念高一,就在师大附中,学费贵得要命,虽然学校给看她家里困难,给予了她一定的学费减免,还有当地镇政府给他们办了低保,但对于这个贫困的家庭来说,只是杯水车薪罢了,根本于事无补。
因为给李金星看病,原本就不宽绰的家里早已经花掉了所有的积蓄,又欠了十几万元的债务,眼看新年将至,刚刚打发走一批要债的亲朋好友,可是接下来,再过十几天,孩子又要开学了,眼看着十六岁正含苞待放的女儿却因为没有补充营养瘦得像颗豆芽菜似的,看着丈夫扶着胸口艰难地靠在墙角如拉风箱般喘着粗气,回想着刚才几乎是含着眼泪好不容易说和走了几个来要账的亲朋好友,摸着兜里仅有四五十块过年的钱,吴宝莲眼中一片灰暗,只觉得世界在不断地崩塌着,外面浓浓的年味和路人洋溢的笑脸,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真的有些撑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孩子真的很懂事,这么小就知道天天放学后帮着她推车卖菜,如果不是为了不给家里添麻烦,偷偷地省下了将近半年的早餐钱结果饿得晕倒在课堂上,她真的不想活下去了,不想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家里,活在这个没有半点希望的世界上。
李金星靠在墙角,望着自己的妻子和炕下正默默地背对着他们学习的女儿,他现在与妻子是同样的想法,他真的很想死,如果自己离开了这个世界,是不是就不会再拖累这个在苦海中飘摇苦渡的家了?
外面的铁门“哐当”一声响,随后走进了几个高大的年轻人来。吴宝莲的心再次抽紧起来,她以为又有人来要账了——人家过的是年,而自己过的却是关,年关。
深深地叹了口气了,她无助地把眼光一点点挪向了外面,透着糊着塑料纸还在啪啦啦做响的窗子向外望过去,她惊诧地睁大了眼睛,因为她看到了几个高大健壮的年轻人,正拿着什么东西快步向着屋子里走来。由于玻璃上结了一层的霜,还有塑料布糊在窗子上,她也看不太清楚。
“是不是镇政府的人啊?来走访慰问来了?咦,前几天他们已经好像已经来过了啊,怎么还有人来?”李金星艰难地挪到了窗前,向外一望,有些惊诧。这个破败的家,平时除了要债的还要救济他们的人来之外,就再没有旁人往这里来了。正所谓,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了。没办法,这个社会永远都是这样冰冷的现实。古往今来,时代不同,人心一样。
“呀,他们不是镇政府的人。”这个时候,正在炕下的那张已经有近二十年历史的红漆小方桌上学习的女儿李芳抬头向外看了一眼,突然间兴奋地叫了一声,一下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