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陆七夕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至少可以证明她的确听进去了,至于信了多少还是半信半疑的事,那就是看她个人心里的疑虑有多大。t也不再是旁人可以管的事。
“这事,我一时难拿捏准,可否容我考虑片刻再给你答复?”陆七夕面带犹豫的问出一句。老者爽快的点头。
“眼下,姑娘愿意细想,说明姑娘至少将此老朽之言当做了选择之一,如此我便不算是负人所托,也好回去交差。
只劝诫陆姑娘一句,有些事放下了则一身轻松。倘若放不下,那也不能怨老天不公,给你罪受。抓着本该流走的沙,你手心酸麻,岂止沙石亦不得自由?时间,姑娘愿意考虑多久就考虑多久,我随时都在此处,但……圣旨恐怕要比姑娘的矛盾来的快些,所以望你斟酌之余还需尽快才能保命!”
等到语重心长说完这些话之后,狱卒老伯就离开了牢房。
眼看着那扇沉重的牢门正一点点闭合起来,陆七夕压抑着心内那股即将涌上来的冲动,其实她很想一个箭步上前推开那些把守的官差,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想外头不管是秋光漏槐叶,还是春色候桃夭,自打她重生之后,她竟然都能没好好纵览人间的季节变化。
蝼蚁尚知春暖,亦有燕雀南往避冬,可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之机。她却一刻也没有用到享受活着的时光中去,反倒是无尽的复仇占用了她的全部空闲,连脑子里的那点缝隙都不留。
此刻陆七夕开始热切期望自己能够踏出这里,一开始进来时倒不觉得牢房跟外头有多大区别,只在心里坚信自己大概不会真的被冷镜处死,相信他一定会找到某些证明,陆七夕乃是无辜者的证据。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风雪日,赶着追上来给她披上的衣衫,而非是因为对冷镜本人的信任,这样的信任既会因为心存幻想而变的坚不可摧,然而当深冷牢狱里的寒气越来越重,当发现原来天子亲手披上给她的衣裳也不足以抵挡那冷时,那点笃定的信任也就不知道在哪一个寒颤里,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想到那老伯说的话,陆七夕又不觉失神起来。料想如今她的处境似乎该说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份上。她也本该要懊悔自己为何不在当时多留心几分才对。
然而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她却越觉得事情还未完结,甚至开始想着出去以后该如何如何……
一面坚强一面崩溃交织在一起,在她独独面对这墙壁,看着这满墙斑驳青苔的时候,陆七夕还不曾意识到,此局还未开启,她就已经成了失败的那个,甚至连失败者也都还算不上,只能说是初期无名无姓的牺牲者。
她终究会消失在历史长河里,连半点痕迹也不会留下,谁也不会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失去过什么。
于苍茫大地而言,她是微尘一粒,到了她的仇人面前,她却仍是渺小如浮游的存在。
自作聪明的入了宫,满心以为身上带着人命,复仇也会因为仇恨的强烈而变得更具有攻击力。
结果,她还是犹豫着要不要出手,该怎么出手之时,仇人却已经先她一步,步步为营,视她做瓮中之鳖,挖坑等她来跳……
永远都是如此,薛天意!
她们姐妹两个里,薛天意永远是手握主导权的那个,还以为现在的她重生,换了身体、样貌,甚至她都已经不再是薛天香,可薛天意却仍是比她狡猾,哪怕在策划阴谋这种事的时候,她都能先一步动手。
这大概就是恶贯满盈和首次做坏人的区别吧,只是陆七夕不知道,原来做多了恶事,竟然在这宫中显得尤为重要,是必不可缺的一门课。
若是光凭着聪明就能在宫里做出什么来,那便真是异想天开了。
也只有薛天意才能在那样严防下,找到下毒的机会。
复想起冷寂说的原来是这么回事,以后的路还会越来越难?只怕陆七夕已经没有命再往这条路上走下去了。
老伯的话,很明显就是他背后的人借他之口来传达给陆七夕听的,看来虽然陆七夕猜测不出他是谁,到他却对陆七夕很了解。
若非如此,一个成日给她送饭的御卒怎么可能轻易就看出陆七夕和皇宫之间的牵绊。
既然能这么说与陆七夕听的话,大概那个人手上真有让陆七夕逃出大理寺的办法。
一手拿着颇具诱惑力的好处,一手拿着最不能舍掉的执念,二者同时出现在陆七夕面前,就等于是在亲自选择生死。
“哼,没想到……我一心带着为自己而活的念头,到最后却要选择自己的生死。”
泪眼朦胧,朝着窄窄的窗望了一眼,陆七夕凝贮于迷蒙光线和灰尘掺杂交汇之地。
追念彼时,冷云迷浦之夜里,远离城中繁华景巷,被冷寂带至小舫算是结伴相携出游。
想如今,陆七夕所处之处一片离索,前途未卜对陆七夕已经算是极好的形容。
连那夜里她不屑多看的冷月凝光,此时在想起来,却已经恍如隔世了,倘若可以让陆七夕在选择一次,或许她会继续选择入宫之路,但至少……那夜该留下来陪冷寂吃完那餐饭的。
摆在面前无非就是两条路,要么离开再也不能回到宫中,也就是说选择离开的话,便不再有机会回去复仇,更不能再踏足京城半步。
若是继续留下来,那就有极大可能会等来冷镜的一张圣旨,上面会和当年一样,重复提到陆七夕的行迹恶劣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