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的见到陆老爷怅然而笑,陆七夕将目光在陆老爷沧桑面容与这墙体换卷之间,来回转换了几次,似是了然一般,也不再觉得意外。t/
陆老爷如常扶着下巴那缕胡须,若有所思的提起陆七夕亲娘的事。重生到陆家尚不足一月,对这具身体的了解也只限于三字称谓而已,至于她的身世,陆七夕从没有多想过什么。大抵是源于自己也曾做过庶女的关系,总觉得庶出之女的故事都是如出一撤的辛酸史,虽与正牌千金名媛的出身背景相较,倒是有趣多了,但苦难的经历听多了几回,便也只剩索然无味。
初醒在后院的那夜,倒是听九夫人叨念了几句,无非就是说陆七夕出身低微,是婢女所生之女,身份低贱至极之类的,其他详尽的她无从知晓。
陆老爷沉默了一会儿,笑吟吟看向陆七夕那双时刻透着聪慧泛光的眸子,“那时,我也刚至而立之年,膝下已有两子四女,陆香也已初具规模,就在时日慢渡的光景中,你娘亲出现了。”_
_“记得,那一年正是天启十二年间,正值秋至,我随行至边境贩卖丝绸的商队同行,为着找寻一种中原难见的香料,在漠上高原荒漠之上被风沙吹了足足三月之久。”
陆老爷脸上的笑意渐浓,双眸里被岁月侵蚀着淡去的瓣膜,隐有微光泛出。陆七夕也被这笑容感染,跟着扬起嘴角眉目含笑,听得十分入神。
她从未去到过荒漠边境之地,只在宫中生活的时日里,偶尔听人提起过。那便是只在重阳节的宫宴上,听太后和皇上提起过。
每每太后无限哀愁的叙述着荒原戈壁的无情时,皇上总能独自一人饮尽一壶陈年老酒,直到他喝的醉醺醺的时候,太后就不会继续说下去了。在陆七夕不愿多回顾的回忆里,边疆的土地总被沾染上了莫名的哀绪,久散不去。
“我迷路在风沙里,整整三日不曾吃喝,腹中早已饥肠辘辘,若是再找不到出路,恐怕就得葬身在那里。还好,遇到了你的娘亲。”
陆老爷陷入了疯长的记忆中,从面上看,他似乎是在回味什么,只是眼内难掩几丝落寞之感。
而后便是老套故事中提到的那样,陆老爷那位边疆丝绸大户家的丫鬟救了,并继而对她有了好感擅自做主买下了她,预备回府时就纳她进门做妾。
无论岁月更替几个来回,被悲剧般的宿命诅咒似的人,都是这世上最无力反抗的人。后来陆老爷回府后,却没有再着急着纳妾。他是个而立之年的男人,要面对的除了世俗舆论,还有他那成堆孩儿的质疑目光,但凡一想到孩子们原本明眸清澈的眼内,生出了几丝浊物,而那点浑浊恰是因他而起的,他便不能再想下去,一声不吭的以沉默应对诸事。
大夫人杨氏那时就已不是个简单女子,每逢陆老爷外出为着香粉而踏遍万里山河时,都是杨氏用那一双玉手操持着整个陆家,一晃眼再看,那玉手早是布满嫩茧。
陆老爷于心有愧,对杨氏带头欺凌陆七夕生母之事,不闻不问。辗转至于次年寒冬,据说那一年,塞外百姓被雪灾害得失去了几万头牲畜,而陆七夕就是那时降生的。
那一日,那个性子颇烈的丫鬟,终于忍受不住陆家众人无休止的欺辱,就在她即将分娩的几日前,偷偷溜进了马厩,千了一匹赤色良驹就上马离去。
哪里有什么世俗阻隔着,阻隔着他的无非是他的退怯罢了。既是给不了长相依守,那便该仁慈些放她离去。
足足在马上疾驰了整日才是见到了沙漠一角,彼时陆七夕的母亲已被剧烈的骑走震的临近分娩,她费力下马,匍伏着趴向那片满是飞沙走石的荒芜狼藉之地,那里才是她得人间仙境,纵使日子苦些,活着总还有些盼头……
冬日懒散的日光渐暗,地面半热半凉。
用了最后一丝力气才将陆七夕这条生命带到了世间来的那个女子,来不及看清她的女儿被沙尘挡住的面孔,是否是像极了那个辜负她半生的男子,便就这么离开了人世。
“当时救了你们母女的牧民,在我赶到时就将襁褓中还不会哭闹的你交到了我的手上,那里的牧民说,你娘她临死前在喃喃自语着“终于回来了……”
--“这便是她留给我的遗言,那时我幡然醒悟,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奈何斯人已去。只恐她将死时,心内也在埋怨着我,即是含恨而逝的。
当年我走前,将她葬在了荒漠之上,就在番邦与我们大夏唯一一条通商道上,必经的善廷沙漠,她费了许多力气终是没能再踏上故土。那里不过是善廷的边缘地带,需得走穿过这片沙地,方可到达边境城内。七夕,而你亦是在善廷降生的……”
那年边境秋霜几乎快要吹至京都,至今思忆仍能觉出寒意来。
原来陆七夕是在善廷出生的,讶异之余亦觉凄切黯然。竟是怎样一块浩大的土地,让亡魂齐聚,令人闻风丧胆之余,却还是有人不惜性命要往那儿去。
异域的瑰丽风情滋养着善廷,尽管四季不曾停歇过更替的步伐,它却依旧不曾变更过它的容貌,借着被无数过路商旅踏过的砂砾,漠然守在原地观望这世事变迁无常。
“您……后悔过么?”
陆七夕思试探的询问声回荡在屋内。
“说没有,你这鬼灵精的丫头大概难信我。……自然是有的……”他再度抚上腮边的胡须,才肯说下去。
“自你娘亲死后,陆府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