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板闻言一怔,端在手里的茶杯也不禁停在半空中。真是料想不到,毕自强竟敢对自己提出这种“抢他人饭碗”的苛刻条件。他把瓷杯放回台面上,用手背轻抹了一下嘴角,锐利的目光抬起射向毕自强的脸部,仿佛一下子就要看透对方心思似的。
“说笑话吧,这怎么可能呢?”周老板犹如川剧演员变脸似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半真不假地说道:“你毕老弟又不是不知道,这夜总会对我来说,那可是日进斗金的‘聚宝盆’,我怎么可能会拱手让给你呢?呵,你可真能逗呀!”
“周老板,我可是说认真的,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一下。”毕自强对周老板的回绝似乎早有心里准备,淡然一笑,很有耐性地说道:“说实话,我想成为这家夜总会最大的股东,那并不是我看你赚钱而染上红眼病,要抢夺你的地盘。周老板,我是明人不做暗事,也不妨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我就是要你把跟着你混饭吃的刘文斌那家伙卖给我当马仔,这样我好彻底收拾他,平我心头之恨。我也清楚,你如果把夜总会转让给我的话,这肯定会让你在生意场上有不小的损失。不过,我绝不是那种盘算着要占尽便宜的人。思前想后,作为交换条件,我打算用长期做走私烟的生意来补偿你在转让夜总会的这部分损失。贩运外烟的利润分成可以‘倒三七’:你拿大头,我拿小头;而夜总会的生意,你转给我做大股东后,我再回头让你拿二成干股,绝对不会让你吃亏了。你以为如何呢?”
周老板本来就是一个无比老奸巨滑的商人。他在做生意上打拼了这么多年,至今暴敛的身家财产已近亿元,称得起商道上的一代枭雄:阅人无数,见多识广,机关算尽,始终有惊无险。此时,他不动声色地细品铁观音,同时在心里琢磨着走私烟买卖和经营夜总会这两桩生意的差别之处,反复衡量着其中的利弊得失,竟然发现毕自强的这套方案实是大有玄机,暗藏设伏:看似“双赢”之策,实则为让别人去抓握刀刃,他自己却手操斧柄。如今的毕自强胆敢在他的面前玩起枪棒手舞刀剑,其无所畏惧的勇气也让他不由感慨一番:这可真是砖瓦工忙乎出来的高墙——后来者必居上。不过,他才不会傻乎乎地往这圈套里钻呢,也不便当面拆穿对方玩弄这种把戏的伎俩。毕竟,商人之道讲究的就是四个字:“和气生财”。大可不必撕破脸面把对方所提的合作方案强硬地顶回去,“你好、我好、大家好,买卖不成仁意还在”嘛。
“多年前你和刘文斌结下的恩恩怨怨,我略有所闻。本来,你和他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但现在我担心把夜总会转给你后,你势必在生意场上将他置之死地。可是,毕老弟,你这样做不就等于是让我出卖朋友吗?唉,我能这么干吗?这要传扬出去的话,恐怕不太好吧?”周老板何等聪明之人,绕着弯弯道来表示婉拒对方要求的意思。他为了打消毕自强这种不太实际的想法,一方面先强调自己的难堪处境,另一方面干脆做起了对方的思想工作,豁达地说道:“你我身为商人,谋利赚钱是我们一致的目标,也是今天我们能够坐在一起精诚合作的前提。但是,为人处世,凡是人总还是要讲点感情的嘛。你知道,我和刘文斌认识十几年了,也算是有些老交情的朋友。当然,你现在要跟他算旧帐,这完全是你们之间的事,我可以不闻不问,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可如果硬要把我扯进来夹在你们当中,我实在是不好做人呀。再说了,你如今在社会上早比刘文斌有身份了,恐怕不太必为那些过去的旧事而跟他计较了吧。毕老弟,你听老哥的一句话好不好:多栽花时少栽刺,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周老板劝解开导的这番话,听起来似乎不无道理,但更深层的意思是他要彻底地了解毕自强的个性。
“这番话竟然出自像你这样大老板的嘴里,我可是受益非浅呀。真没想到,周老板还是性情中人呀,为人处世竟然如此有情有义,实在是让我相形见绌,惭愧万分呀!”毕自强不得不装模作样,先对周老板恭维了一番,转而说道:“不过,有句俗话说得好:有仇不报非君子。也不相瞒,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想到过要与谁为敌。‘为人以善’本是做人的理智和道理,但我对刘文斌根本没有什么理智和道理可言,只有一句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周老板端详着坐在对面的这个年轻人,心里不禁有所警觉,其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假若毕自强的财力有朝一日足够强大的话,他会不会为了胡大海当年入狱的大劫而迟早要跟自己翻旧帐呢?
“周老板,如果以往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出手收拾刘文斌了。在我看来,今天的刘文斌早已丧失了所有的权力和关系,根本没有资格配做你的朋友,你还跟他论什么交情呀?如今他充其量就是一个依附你而生存的马仔而已。你若肯卖个面子给我,让我和刘文斌有机会‘单挑’的话,不论谁输谁赢,这你以后在南疆市的事情将会有我鼎力相助。否则,我甚至不敢保证把那六十亩地从市政府里低价弄出来给你,更别说我们还能诚心合作下去了。总言而之,你还是看着办好了。”
毕自强终于图穷匕现,亮出了自己最后一招杀手锏。可以说在生意场上,这是周老板第一次看到了毕自强咄咄逼人的气势和如此强硬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