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别,莫要再见。
我在心里暗暗祈祷,可是,却不敢奢望它会成真。
因为,我已经对自己说过很多次今生不要再见了,可结果呢,每一次风平浪静之后,又来一场翻天覆地的风暴。上天哪会如此眷顾着我,它决不肯让我安安静静疗伤。
飞机上,颜朝一改往日的平和,端着一种不可攀附的冷傲,几乎不曾和我有过眼神的交流,更别说对话了。
我呢,则沉浸在自己悲悲喜喜的世界里,完全不知时间的流逝。
一直到旅途快要结束的时候,颜朝的态度才稍微缓和一点,他尽量用一种平静的口气问我:“子秋,你叫你哥哥过来的?”
我被从一个人的世界里惊醒,怔怔的看着他。颜朝以为我是默认了,口气又坏了一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不知道,以你目前的状态,最好是不要相见吗?你这样辛苦忘却一些,又相见刺激一下,就好比在砌一堵墙,砌一点,又推倒,砌一点,又推倒,如此反复,那堵墙能砌好么?”
我低低的说:“我没有告诉他。”
颜朝略略有点疑惑:“可是你说你在等一个人。”
“是的。”我几乎是梦幻的笑了一下,无限的苦涩,“我和他一直有种奇怪的感应,所以,忘记才这样难,放下则更不容易。”
颜朝叹口气,久久的看着我,说:“子秋,是我不好,我以为,你和周渔在一起,已经十分快乐,应该可以一步一步尝试着恢复和家里的联系,所以才告诉了你爸爸。我却想不到,若你哥哥一直关注着你,他总能通过这样的联系,来知道你的动态的。”
我亦叹了口气,不再作声。我能理解穆子谦,若换作我,知道他出国,怕也会疯狂的跑过去,问一声是否归来。因为,即便我们不能相见,但到底是在同一个国度,我知道他在哪,他知道我在哪,就好像你把视若珍宝的某件物品藏到一个地方,虽然你不再去看,但那件物品是在那里的,你的心是安的。可忽然有一天,那件物品要被移走了,移到一个你未知的地方,你会不会很恐慌?会不会想要去问一声它的去向?我们彼此,就是对方视若珍宝的藏起来的物品,不会轻易去看,但是,想要知道它在哪里,想要在想看的时候,能够看到。
到底还是贪心,如此这样的一股执念,谈何忘却?
到纽约已是下午,下了飞机,颜曦在出站口接我们,兄弟见面,颜朝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又擂了一拳,他却只是淡淡的,是那种仿佛你不仔细看,就会隐去的淡,却又不是冷,更不是漠,就像最纯净的水,那样淡,淡得几近透明。
陆教授说我们性子很像,其实不然,我的是淡漠,是一种保护色,就好像变色龙,为了自保而进行的伪装,而颜曦呢,他的是淡然,是一种自然的本性,看上去让人十分舒服。
颜曦的年龄,也出乎我的意外,他应该和穆子谦不相上下,三十出头的样子。我敢肯定,他的那种年轻,绝不是像颜朝那样保养得好而显得年轻,他是真的年轻。
颜曦的外貌,比不过颜朝,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没有可比性,就好像你把一片花海和一泓静水相比,你能说孰优孰劣?颜朝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五官完全没有瑕疵,连细处都是完美的,比如耳垂,比如鼻翼。甚至,因为笑得太放肆而出现的细纹,都能给他添几分成熟的风韵。但颜曦呢,除了像颜朝一样拥有一双十分出色的眼睛,脸上其它的地方,却谈不上出彩,当然,也绝不至于难看,只是比较平常。但是,大概是其它部分的平常,反而愈加衬托出那双眼睛的好看,让人第一眼看去,就不忍移目。就好像是一大片绿叶丛中开出一朵最娇艳的花。
我拘谨的叫了一声颜师兄。
他扫了我一眼,那样快那样淡的一眼,但我知道,他已经把我从头到尾看了个仔细。
因为,他的目光,不经意中竟给我一种x光的错觉,似乎能透过我的皮肉看到我的骨骼内脏。
我没忍住那种错觉带来的好奇,大着胆子迎着他的目光看去,他却早已看向了别处,面上依旧淡淡的,像水。仿佛刚才的x光,不是他发出来的一样。
一种十分荒谬的感觉。
这样的一个人开心理诊所,如果我是个病人,会觉得被他看了一眼已经窥破了所有秘密,何不竹筒倒豆子一样抖个干干净净?何况,他面淡如水,给人一种安心的信任。难怪陆教授说,颜曦是她最优秀的学生,没有之一。
不过一面,我竟觉得,他当这个最优秀学生的名头,最是名副其实不过。
只是,何以陆教授会说他是一个怪伽?
我虽然跟陆教授的时间很短,但大概已经养成了职业病,否则,无法解释我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会产生这样非同寻常的兴趣,以至于都忘了自己的悲伤,以一种孜孜不倦的心态在那思索着,研究着、忘乎所以着。
颜曦直接带我们回了他的住处,是一套单身公寓。四四方方的四面墙,床、书柜、书桌、沙发、茶几、厨房里的用具,一概俱全,全都在一个没有任何隔离的大空间里。我没见过这么敞亮又一览无余的布置,微微有点惊讶,几乎是神经质的用目光搜索洗手间。还好,有个地方有扇门,大概颜曦还是认为马桶应该单独呆在一个空间。
一行人进到这个空间里,颜曦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