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雨道:“天生万物。所以,在老天的眼里,万物都是平等的,人也好,妖也好,只要他们禀性善良,不去害人,谁又有权利无缘无故去将他们斩杀?”
陆长之沉默不语。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所讲的话不错,但,身为斩妖除魔为己任的道门中人,而且他的至亲之人又悉数被妖所杀,心中还有一个大疙瘩解不开。
说白了,就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林听雨知道他需要个消化的时间,毕竟禀持了近百年的信仰想要一下子推翻,不是易事,当下就淡笑着说道:“今日能得陆道长一幅山水美人图,我此来非是虚行,心满意足。如今天色已晚,我要告辞了。”
“你要走?”陆长之问,惊觉自己语气中竟然有失落不舍之意,不免羞赧,俊美的脸上涂上了一抹红晕。
他带着“风隐娘”已经在自己山门中游玩了大半天的时间,现在已是夕阳西下,对方提出告辞,实是情理中事。他的话,以及说话的语气,显得唐突不说,却也泄露了他的心事。
林听雨只当没发现他的尴尬,点了点头,道:“是啊,天将入夜,我得走了,总不好在青城道门中过夜吧。我倒是无所谓的,怕的是你门中那些畏妖的小道士们晚上都睡不着觉。”
说到后来,她的嘴角扬起一丝调侃的笑意,让陆长之也不免失笑。
陆长之道:“在我们这里,妖物实是害人太多,青城道门门下的弟子,多有亲人被妖物所害者。不然他们年纪轻轻,何苦要来这山中修行?”
林听雨道:“是啊。我来到这里。也发现这里的人与妖无故的争端太多,远不似我们那里。”顿了一下,她便试探着问道:“陆道长,我听说你是这青城山及周遭的道门第一强者,可有愿望将这种形势改观一下?”
陆长之道:“我们向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林听雨无奈笑道:“陆道长,你要知道,若不管妖魔的好坏就妄动杀念。以一句斩妖除魔为己任就滥杀无辜的话。只会让妖魔与人类之间的仇恨越来越深,只会加深这种形势,根本无益于这种形势的改观。”
陆长之沉吟了一下。道:“也许你说得对。我以前,却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想来是因我的见识有限,只看到自己的大仇。”
林听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遂悠悠地唤了一句:“陆公子……”
陆长之心中一动,纳闷这女人为什么不唤自己“陆道长”。而改唤他“陆公子”了?
林听雨默了一下,才道:“不管这里妖魔与人类的关系是好是坏,也不管他们双方的恩怨怎样,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陆长之见她说得好不严肃郑重。便好奇问道:“什么事?”
林听雨道:“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保持自己的本心。千万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陆长之微震,沉默良久。才道:“只怕我的双眼已经被蒙蔽了。”
林听雨道:“以前你是怎样我不管,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我只希望以后的你,不要被仇恨蒙蔽,做出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来。”
陆长之心中感慨万分,望着眼前的女子,一时说不上话来,只感觉眼睛发湿,不一瞬,眼前竟然变得朦胧起来。
林听雨又由衷地道:“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年尔。如你我修道之人,性命也是有限的。你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仇恨,而将自己有限的生命无止境地投入到毫无意义的仇恨当中去。”
接下来的数月,林听雨时不时地就往青城道门拜访一遭,那陆长之对此似已习惯,每次她去都会与她畅谈一番。
渐渐的,陆长之发现自己居然对这个女子越来越上心了,若是她有一段时间不来,陆长之的心里就跟长草了一般,好不难受。
山风簌簌,月色皎洁。
林子里,一个妖娆的女子坐在宽大的树叉上,手中拿着画卷,细细的看着。
“这真的是现在的陆公子画的?”风隐娘的残魂被林听雨的太阳守魂经修复,如今已经苏醒。
她虽然仍旧是残魂,但已经能短暂的清醒一会儿。
林听雨道:“是啊,你看他现在的画风,与当年的画风,可有所不同?”
风隐娘点头说道:“当年的他毕竟年少,笔风中少了气势与大气。可是如今这画,却远比当年的画更显清丽脱俗,内蕴深刻。”
林听雨道:“他虽经历家中变故,导致性情大变,但,这也使得他的心智成熟了起来,从一个少年变成真正的男子汉。”
道:“希望他能够放弃仇恨,恢复原来的本心,不要再只想着杀妖了。”
顿了一下,她又有些犹疑地问:“对了,他……可曾想起我了么?”
林听雨道:“当然想起来了。而且,现在他已经把风隐娘当成年少美好时唯一的故人,甚为珍重。”
风隐娘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却又有些酸涩与失落地道:“为什么这种珍重来得这样迟,让真正的我不能亲眼看到?”
林听雨道:“你不必难过,若是你想要看到这一幕,他日再与陆长之重聚时,你可以暂时取回身体的支配权,由你自己亲自和他交往谈心。”
风隐娘却是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虽然爱他,忘不了他,但也难以忘记他追杀我的那一幕,心里终究是怨他的。相见,也不过是徒增我的伤怀而已。”
林听雨沉默。就算陆长之真的爱上现在的风隐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