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真人带着萧煜和秋叶走出这座小道观,走在夜色下的小巷中,轻声道:“道宗千年大计的根本,绝不仅仅是祖庭的那八座峰,而是遍布天下的各地道门,这些道门有大有小,大的可以如江南道门这般,道观无数,香火鼎盛,即便是比起七峰中的没落几峰也不逊色太多,甚至在四都之一的江都中占据一坊之地,要知道江都大都督也不过只占据了半坊而已。至于小的呢,有时候不过是一间道观,大猫小猫两三只,甚至上无片瓦遮身的游方道士也是大有人在。不管大的还是小的,这些才是支撑起整个道宗的庞大根基,而贫道呢,这次受命掌教真人谕令,负责巡视天下道门,纠其不法,责其懈怠。”
萧煜讶然道:“掌教真人是要效仿当年的张江陵旧事,以一条鞭法鞭策天下道门?”
玄尘真人点头道:“差不多,当年的张江陵是儒门中的扛鼎人物,甚至横渠先生那种隐士人物也对这位张相公心服口服,他是最有希望将四分五裂的儒门重新整合的人,可惜成也庙堂,败也庙堂,乾坤独断十余载,张相爷的均旨比皇帝的圣旨还要管用,一朝身陨,满门皆斩。是不是很凄凉?张江陵之所以败,无非两点,一是皇帝,皇权相权之争,二是天下士绅,一条鞭法之故。”
“有人说一条鞭法虽然本意是好,但最终是残民害民,以此来诋毁张江陵,其实依贫道来看,逃不过人亡政息四字而已,不管什么法什么度,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什么人来施行。天底下能入掌教真人法眼的人不多,这位张江陵张相公就位列其中,若非江陵相公的十年之功,大郑在郑帝登基时就已经是摇摇欲坠,可以说江陵相公当年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即倒,延长国祚,可比我们这些道门中人延寿还魂来得壮哉。掌教真人曾言,若无我道宗的千年大计之故,大郑本是能够延运二百载的。”
“非常时行非常事,此次掌教真人取用一条鞭法,不取全部,只取其中的考成法,不问持身如何,只问能力大小,以此考校道门弟子。”
萧煜笑道:“如此说来,真人如今可是代天子巡狩天下,手中权柄之重,不下于钦差大臣左都御史。”
玄尘不在意一笑,道:“那又如何比得过你这位封疆大吏和秋叶真人这位太子殿下?”
萧煜笑而不语,秋叶一笑置之。
玄尘真人停下脚步,注视着两位名义上的晚辈,缓缓说道:“这次西北不会在贫道的巡查范围之内,而且萧煜小友你带走张雪瑶的事情也会一笔勾销。但是贫道想要向你二人求一个人。”
萧煜皱眉问道:“谁?”
玄尘真人轻声道:“萧瑾。”
萧煜默然,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玄尘真人可能告知缘由?”
玄尘真人摇头道:“此事非贫道一人之事,故而无可奉告,还望小友见谅。”
萧煜转而看了秋叶一眼,秋叶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后,接过话头说道:“此事由我负责,不出三月,我一定将萧瑾交到你的手上。”
玄尘真人一拱手,道:“那贫道口静候首徒佳音,先行告辞了。”
说罢,玄尘真人一步踏出,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萧煜和秋叶并肩走出小巷,站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一旁,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马车从街道的另一头飞快驶来,马夫是个长相平凡的老头儿,青筋突起的双手紧紧抓着缰绳,将它平稳地停在两人面前。
萧煜和秋叶一前一后走上马车,车厢里的张雪瑶蹙着娟秀的眉黛,问道:“你们俩到底想干什么?是放我回卫国,还是去道宗,能不能给个准话?”
秋叶干脆是装没听见,充耳不闻。
萧煜则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雪瑶瞪了他一眼,恨恨道:“萧煜你以前跟着叶秋不过是为虎作伥的做派,现在倒是有些狼狈为奸的默契了啊。”
萧煜不以为耻道:“如此说来,我倒是拔高了不少。”
张雪瑶冷哼一声:“为虎前呵道耳,狼狈不堪,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萧煜笑道:“作为阶下囚还这么大的排场,张公主你这公主病已经病入膏肓了。”
张雪瑶反唇相讥道:“你家的林银屏倒是没有公主病,可她这个王妃还不如我这个阶下之囚。”
萧煜脸色骤冷,寒声道:“那是我的事情,还不用你来多嘴。”
张雪瑶讥讽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一个连自己媳妇都照顾不好的废物男人,还好意思妄谈天下大势?!”
被揭开伤疤的萧煜勃然大怒,语气森然道:“张雪瑶,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张雪瑶针锋相对道:“我当然知道。”
“够了!”
沉默了许久的秋叶一声冷喝打断了两人的言辞攻击,然后只是轻轻一挥袖,就将修为十不存一的萧煜和被封了气海的张雪瑶彻底隔开。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一个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一个是自己曾经的未婚妻,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由有些无奈道:“都少说两句。”
一道元气屏障横贯车厢,将它一分为二,萧煜和秋叶坐在一边,张雪瑶独自坐在另一片,既看不到彼此,也听不到声音。
萧煜木着脸,瞧着这道将他和张雪瑶分隔开来的元气屏障,没有说话。
秋夜语气略显疲惫地问道:“慕容现在在哪?”
萧煜平静道:“中都。”
秋叶挥了挥手,似乎是要把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