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鞭炮的声响似乎还没有完全散去,就已经被肃杀的马蹄声所代替,士林清流们还在争论分别出自萧烈和萧煜之手的檄文孰优孰劣时,西北和东北这两支大郑最为精锐的军队已然交手。
陕中的失陷,使得查莽的东北军在陕州有了立足之地,就像是一颗钉子钉进了陕州,让闽行如鲠在喉,进退不得。若不是西凉军都督魏禁及时率军赶到,闽行恐怕要吃一个大亏。不过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陕中乃是陕州门户所在,地势险要,査莽拿下了陕中也就是意味着打开了陕州的大门,随后牧人起的大军就可以长驱直入。魏禁与闽行回合之后,力排众议,趁着査莽立足未稳,直接攻打陕中。
自从偷越阴平一战之后,魏禁的名声就彻底传扬开来,被人盛赞为鬼才,若不是因为重伤而不得不返回西北,恐怕在湖州战场上大放光彩的就是魏禁了。
如果说一场出其不意的入蜀战事让魏禁迅速跻身名将之列,那么查莽就是靠着一场场正面战场的胜利铸就起了自己的赫赫凶名。
西北军守草原,东北军御后建,在与后建铁骑的一次次交锋中,查莽从一个底层校尉做起,一路厮杀累功至正三品都统官职,由此才真正进入北都大都督牧人起的视野范围。在十年前东北与后建最大的一场交锋中,查莽亲率五千重骑从正面突破了后建五王之一康王完颜固安的军阵,险些生擒完颜固安,这一战不但让查莽名声大振,而且还让他官升至北都右都督。虽然在五年后的交手中,查莽被当时还是后建左卫将军的慕容燕联手李诩狠狠阴了一把,险些全军覆没,但死里逃生的查莽很快也还以颜色,借着五王不合而互相扯后腿的时机,集中兵力奇袭五王中实力最强的完颜德,其余四王果真如查莽所料那般作壁上观,以至于完颜德大败,这次后建五王联手的声势浩大叩关也就不了了之。
此战之后,査莽官升至北都左都督,仅次于大都督牧人起,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同时,这个胖将军也在此次大战中将自己的狠厉展现得淋漓尽致,动辄便是坑杀降卒,甚至屠城也不在话下,更因为将一名后建宗室子弟生生剥皮,而得了一个剥皮将军的称号。
魏禁和查莽的成名时间相差了十年,差不多是一代人的差距,对于魏禁来说,查莽可以算自己的前辈。在如今,老一辈如张清、徐林、秦政、牧人起等人都渐渐老去,正值壮年的查莽、闽行、杜明玉等人已经成为新的中流砥柱,更有魏禁这样的年轻一辈登上舞台,这次陕中之战,也可以看成是新老之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陕州,甚至萧煜和萧烈也熄了声音,一人中都,一人东都,静观陕州战事如何。
同时关注这场战事的,还有已经是败军之将的秦政和秦权,两人现在退守至宣化府,麾下只剩下两万残军,当年威名赫赫的二十万天子亲军如今已经是名存实亡。
原宣化府守将的官邸,如今已经变成了秦政的行辕。这次北地大败,在秦政看来,不是败在了兵事上,而是败在了底蕴上,萧烈把持东都后,秦政的二十万天子亲军就等于是孤悬北地,粮食军需缺乏,面对萧烈和牧人起的联合大军,能够坚守一年实属不易。而在粮尽之后又没有别的希望所在,全军士气低迷,不战而溃甚至是投降献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在宣化的北城有一座七层宝塔,这座宝塔本应算是一座佛塔,但在历经数次宣化之围后,这座塔就稀里糊涂的变成了望塔,因为站在顶楼可以观看城外敌情的缘故,宣化的历代守将都曾登塔,甚至许多战事的军令也是从这座塔上发下,以至于宝塔的本名已经被人遗忘,取而代之的是将军塔。
今日,秦政和秦权就登上了这座将军塔的最顶层,塔内的空间并不宽敞,顶多容纳六七人而已,不过此时只有秦权和秦政两人,倒是绰绰有余了。两人并肩站在狭小的窗口前,俯瞰这座府城,继而望向更远方。
秦政缓缓开口道:“如今,西北军的主力还停留在蜀州和湖州,尤其是湖州的西北军被杜明玉拖住,一时半会儿恐怕是脱身不得,再加上陕中这个重中之重易手,萧明光的日子不好过啊。”
秦权淡淡道:“能有我们的日子不好过?”
秦政笑了笑,“比起我们,自然是要好上许多的。”
秦权收回视线望着秦政,道:“如果把先帝比作萧煜,我就相当于萧瑾,而你则是类似林寒的角色,大郑存亡之际,你我走到了一起,现在西北也到了这一步,你说林寒和萧瑾会不会联手?”
秦政没什么思量,直接摇头道:“时至今日,你我已经无路可退,故而才会联手抗敌。而萧瑾和林寒则不然,萧煜倒了还有萧烈,萧瑾大可以回东都去,林寒那边也可以去草原,此二人远未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退无可退啊。”秦权轻声自语一句,重新望向西北方向,轻声道:“人就是这样,只有身后是万丈深渊时才会殊死一搏,却发现早已为时已晚,正如你我当下之处境。”
秦政平淡道:“每个人都要死,死得晚一些总要好过死得早一些。”
秦权问道:“萧烈大军陈兵宣化城三十里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我们投降?”
秦政点头道:“萧烈在信中提过此事。”
秦权嗤笑一声:“封官许愿?”
秦政轻叹一声道:“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