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完颜北月之后,萧煜主动找到萧玥,方才萧煜那番发怒,一半是真的恼怒,还有一半只是作戏而已。不过萧玥这会儿不敢触萧煜的霉头,正襟危坐,乖乖听兄长训话。
萧煜坐下之后,缓缓说道:“小玥,我想了想,许多事情不该瞒你,也该让你知道一些了。如今咱们的西北,其实只剩下一个面子,而且这个面子还是靠最后打赢东北赚回来的,至于里子,早已是被掏空了。我为何会发动南征,不是因为外界传的那样,什么妄自尊大,说到底还是因为西北贫瘠,养不起这二十三万铁骑,所以没办法的办法,只能仓促南征,最后功败垂成。说句难听话,若不是最后关头萧瑾说服了陆谦,放蓝玉安然退兵,恐怕现在的半个西北都已经改姓了。”
萧玥抬起头来,问道:“那完颜北月?”
萧煜笑道:“虽说咱们西北的底子没剩下多少,但是二十万大军的元气犹在,这也是咱们最后的本钱了,不少人都在打我手里这支西北军的主意。尤其是后建那边,随着小皇帝年纪渐长,不愿意再受五位王叔的摆布,无奈手中无兵,只能依赖于手掌大军的慕容燕,在五王和大将军之间玩平衡之道。所谓平衡之道,也可以视为谁也不敢妄动的僵局,所以小皇帝迫切需要第三方来打破这个僵局,不得不说,后建小皇帝这是在火中取粟。”
萧玥对天下大势一类的事情从不感情,不过此时听萧煜娓娓道来,倒也不觉得无聊,反而是有些世事洞明皆学问的明悟。
不过接下来萧煜的一番话就让萧玥惊骇得脸色发白,“当初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叛变者比比皆是,你嫂子为了维持局面,不得已行雷霆手段,将你、怀瑜、墨书等东都旧人尽数软禁。小玥,你想过没有,若是为兄真的醒不过来了,你和怀瑜他们会是一个什么下场?自古以来都是天家无亲,兄弟相残和父子操戈的戏码,想必你也听过不少,凡是涉及到一个权字,只有更血腥没有最血腥,当初的萧烈可不是萧家嫡出,但如今那些本该继承安国公爵位的嫡出子弟都去哪了?若是我醒不过来,就算是你嫂子如何慈悲心肠,也不敢把你和怀瑜放出来,你们运气好些,此生难见天日,运气坏些,怕是已成冢中枯骨。”
萧玥脸色苍白。
萧煜继续说道:“我说这些话,不是要你去记恨你嫂子,而是要让你明白,很多时候不能任性行事,哪怕是我,虽高居西北王位,但是同样不能恣意妄为。我打个比方,若是西北真到了吃不饱饭的地步,所有人都想叩关南下,我却仍旧一意孤行地固守西北,结果是什么?自然是我这个有违大势的西北王被众将推翻。同样,所有人都不同意去后建,我力排众议兵发后建,若是胜了还好,若是败了呢?总是要有人来承担责任的。”
萧玥终于开口说道:“哥,你不会有事的。”
萧煜笑着说道:“只要一直赢下去,自然是没事的。”
萧玥脸色有些茫然,萧煜解释道:“望之一字,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让人折服。所谓主少国疑,年龄只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小皇帝没有威望,不管是大郑还是后建,两位小皇帝算是同病相怜。放在他人身上也是同理,都说临阵换将乃是大忌,容易造成军心不稳,可这次西河原大战,我用徐林换下闽行,却无人多言半句,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徐林多年积望所致,哪怕他手中没有半分权柄,只是往西北大军面前这么一站,就足以让这些百战老卒心服口服。为兄若是能一直赢下去,自然威望日重,寻常不得奈何于我,甚至稍稍逆势而为也非不可,只是为兄如今还差些火候。”
萧玥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
萧煜站起身拍了拍她的头顶,笑道:“最后说一句你不爱听的,完颜北月此人算不上城府深沉,但也不是什么善类,你别总往他那里凑。”
萧玥的面庞猛然涨红,刚想要开口反驳,萧煜已经离去。
萧煜独自行走在夜色下王府中,心中默默盘算,自己这个妹妹年龄已经不小了,也该给她找个好人家。不过萧煜有点头疼,按理说这种事应该让这个家的女主人林银屏去操心的,不过如今林银屏有了身孕,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而且萧玥也是被萧煜看着长大的,若完全交给林银屏,萧煜还真有些不放心,所以只能是他自己亲自过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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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过后,西北首席大医官孙谬亲自来给林银屏请脉。
如今的西北设立了太医署,挂在王府名下,其中太医署的主官便是孙谬,正三品,一般只负责萧煜夫妻两人,寻常人等,若无萧煜谕令,自然请不动这位大医官。
萧煜的身体没什么问题,所以孙谬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体弱多病的林银屏身上,尤其是林银屏有了身孕之后,更是让孙谬如临大敌。
孙谬深知,若是王妃在临盆时有个三长两短,恐怕自己首当其冲就要被王爷迁怒。所以这段时日他很上心,基本上每天都要为林银屏请脉一次,然后根据脉相变化,再为林银屏调理身子。
请脉之后,孙谬开下一张药膳方子之后,起身告辞道:“这是王妃今明两日之膳食方子,切记不可饮酒,不可动气,不可劳神,不可忧思。”
林银屏接过方子,大致扫了一眼后,笑道:“知道了,有劳孙医官。”
孙谬微微躬身,“不敢称劳。”
林银屏笑了笑,对身旁侍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