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上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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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真瑞带人如同一阵风,迅疾掠过,再无踪影。连烟尘都渐渐沉寂,仿佛从不曾宣嚣躁动。冷风里,只有周芷兰如丧考妣的痛哭声。
陈涵正没有像上次那样去搀扶周芷兰。
有些东西,一旦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到如今,他对周芷兰的感触很是陌生。从前的死别太过剧烈,他在重度刺激下反倒过分麻木,反倒这回的生离给他更多时间的反思。
原来人和人之间的维系如此脆弱,不是谁离开谁就会痛苦得活不下去。尤其男女之间,没了那一纸婚书,他和她什么都不是。
可他和她,真的需要那一纸婚书来维系吗?
周芷兰也觉察到了陈涵正的冷漠,她睁着红肿的眼睛,有些尴尬和狼狈的望着他,开口唤道:“大人……”
陈涵正不耐的望过来:“什么事?”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周芷兰满心委屈:“我,我现下只有您一个人了。”
陈涵正冷笑。是啊,从前你爹虽然没死,可好歹是个仗恃,他一日为我师,便一辈子都要压在我头上,我若对你不好,便是忘恩负义。你娘虽然是个活死人,可我始终有所顾忌,毕竟她要闹起来我便处处掣肘。你妹妹虽然远在千里之外,到底跟着的男人非同寻常,万一她在宴王耳边吹吹枕头风,我便要小心项上人头和顶上乌纱。
所以你可以毫不心软的打掉我们的孩子,所以你可以肆无忌惮的逃出陈家,所以你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我给你放妾文书?
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又来装可怜么?
陈涵正的眼神冷得能杀死人,看得周芷兰心头乱跳,如同溺入冰雪之中。她刚才那句话不是有意,只是无心,是一时情急所感。可她忘了,在她默许周芷清去讨要放妾文书时,她与陈涵正的缘分就到了尽头。
破镜重圆那是传奇。她和他再也回不到从前。
周芷兰不算多洒脱磊落。可这点眉高眼低还是能瞧得出来的,她心中涌起各种滋味,最后还是从迷茫中抽出一点理智。抹掉眼泪,道:“从前蒙大人收留,芷兰感激不尽,如今还要蒙大人庇佑。芷兰再不敢生妄想,只盼大人能不计前嫌。给芷兰一条生路。”
他到底想怎么处置自己?
陈涵正漠然的道:“不必了,你感激人的方式,我消受不起。你是王爷赏我的,我不敢辞。也不敢受,以后你就只管去庄子上吧。”
生路是有的,衣食也不愁。至于她以后有什么打算,那都是她自己的事。她若安分守己。他不会差她一碗饭,可她要花样作死,那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周芷兰满面通红,却尴尬的无以自辩。她也明白,陈涵正是真的对她失望死心了,虽说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收留她,却不想再对她怎么样,她如今再求也没用。
她忽然有点明白妹妹周芷清那份平淡语气里的无耐,从今往后,她只剩下她自己,想要活,或是活得好,只能靠自己。
周芷兰不知道,严真瑞此举,不是为着她和陈涵正任何一个人着想,他只是想给周芷清一个羞辱罢了。他就是想让她明白,你苦心遗力的非要护住你的家人,那我就让随便动动手指,便将她们从你的控制范围内抠出来。
她们是生是死,是荣华还是贫贱,都只能由我说了算。
你在我跟前,不过是蝼蚁,你想要的,我偏不给,你不想要的,我让你看到腻味。
陈涵正也明白。
他不会推拒严真瑞的好意,同时也不愿意再和周芷兰朝夕相对,那就把她扔得远远的,虽她自生自灭吧。
周芷兰给陈涵正行了个礼,再不吭声。等到陈涵正坐了轿子,并没安排她的意思,她也就毫无怨言的跟在轿子身后。
长到一十七岁,这小半生只受过两次苦楚,一次是从西山逃出去,她弓鞋窄小,山路又崎岖,她只带着一个丫头,几乎是擦着荆棘蹭下的山。这一次,是漫漫几十里路,虽然道路平坦,可路人眼光带着审视,看她时只似看着一个普通的丫鬟,周芷兰心里所有对未来的期许都破灭了。
周芷兰被送到了城北的庄子。
这算是流放了吧。她现在只是个奴婢,卖身契还是她自己按的手印,看着那句生死皆由天命,她已经没有了眼泪。
周芷兰换下锦绣华服,头上蒙着灰色布巾,完全就是村妇打扮。每天在管事的吩咐下,在庄子上做些洒扫的工作,闲着也就是做做针线。
这是因为进入冬季,庄子上没什么活计,饶是如此,管事还经常叫她去搓个玉米,捆个麦秸。断断数日,周芷兰双手哆嗦个不停,白嫩的手心里已经结满了茧子。
这还倒罢了,有活计做,白天越累,晚上歇息的越好,也就没什么闲心去东相与西想,更没时间伤春悲愁。
只是,始终没有任何周芷清的消息。
她闲暇之时打探陈涵正的音讯,才知道他得了圣旨,去了西北。
周芷兰满心惆怅:也不知道是妹妹真的要和自己断绝关系,还是说她送了信,陈家没人给自己带。
后者只是自我安慰的话,陈涵正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小人,不会因为与她横生龌龊,就把她的书信扣下。
可前者么?就有些伤人心了。她落到这个境地,确实是源于妹妹的任性,可她都没怨妹妹,妹妹怎么反倒这么大脾气?尽管这似乎是对自己最好的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