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上官莲儿不会,因为现在,她只能看清离她很近的东西,况且,安静是她最好的伙伴,常年伴随左右不离不弃。是的,她熟悉这种安静的对话,她喜欢与熟悉的事物在一起,而且她感觉到方婉蓉正向她靠近,这让小女子的心情更加淡定。此刻,自己面前正有个陌生男子在说话,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事情再寻常不过,一切并无任何不妥。出于礼貌,她想对这个陌生人有点印象,并且迅速地抓住一点特征,比如他的发式、他的胡须,或者随便哪个令人讨厌的地方也行。否则,待会人家又跟你打招呼咋办?难道重新相认一番,那多尴尬啊?莲儿哪里知道,她的一颗平常心,却白白浪费了一张惊心动魄的容颜。
而那个男子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幅场景:面前这个大眼睛的妹妹,是如此直接的端详自己,完全不加掩饰还显得很迫切,一片纯净的目光中仿佛还带着俏皮的迷茫。难道,自己的脸上落了什么,还是溅了什么脏东西?不会,绝对不会,要不随扈们早就提醒自己了。被同龄女子用旁光的那种偷瞄,曾经让他很不习惯,那有种被当成怪物的感觉。就像小时候,他同样不习惯被大人们肆意地逗弄一样,那感觉又像自己是某种宠物。现在,他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也已经可以泰然处之。不过今天,他感觉些许异样,面前这女子在很认真的审视自己,而结果好像还不大满意。这愈发让他好奇,并对她的一切带着一丝莫名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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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崇式瓶很大气,没有太多修饰却浑然天成,透着股沧桑的庄重。这里有太多人喜欢,只是可惜,贵店始终缺货”。
“嗯。方瓶烧制不易,复烧时很容易出现瑕疵,能成器的很少。也许描金梅瓶也不错,现在还不知道家主接下来的打算”。
“难得雪大师能来,弊人欣喜之余还有诸多疑问想要叨扰,不知能否给个机会?”
“大师什么的,不敢当。小女不过是碰巧认识了家主,承蒙知遇之恩才入了御宝工坊。就算是现在,也不过是个学徒而已。公子有话,但问无妨”。
“雪大师过于自谦了!无极之地要是有您这样的学徒,还不奔走相告,夸街千日?也就是你们方大家惜才如命,把您藏的如此严实,好像我们这些同行随时上门去抢似的。”
“呦—落寞公子,这是说得哪里话?大活人也是能藏着掖着的?雪娥大师何时想走动,哪也得她自己乐意才行啊!”
方九娘一直关注这里,起初她并不放心莲儿,这才慢慢走近。她没看见惊为天人的失态,也没看见嗅青梅似的娇羞,这让她很欣慰又很失望。虽说莲儿不是给这里任何人预备的,但至少,她希望失魂落魄的应该大有人在才对,要是落寞家也在其中,那岂不是更好?我御宝飞阁出品,无论是人品还是器物就应该是出类拔萃的气死人。
两家主事之人相遇,自然又是一番排场,相互礼貌地戏谑一番,气氛顿时更热络了。落寞拓也本就潇洒倜傥,话题也坦荡荡毫无避讳,对面的莲儿娥眉微蹙一一作答,倒也知无不言的诚恳。场间原本就在关注这里,这一下更是都放下了言论,围拢过来。二人一问一答礼敬有加,一方惺惺相惜一方谦逊回应,显得很是和谐。唯一有点缺憾的是,小女子的口音依然需要纠正,舌头多少还有点僵。
不过,这些天雪娥大师已经崭露头角,认识她作品的人已经很多,赞誉其成就倒是其次,本人如此年轻貌美可就更难得了。因此,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新晋才女,一众宾客强抑惊讶,更有些许探求的意味在。要说今天方婉蓉临时起意,想要的也不过如此。
此刻,上官莲儿却有一分别样情怀。她有种感觉,也觉得自己找对了人,找对了地方。她不曾想过,在如此一个不情愿才来的局里,会有人能触碰她心中的疑惑。
面前这个落寞公子,经过起初的客套之后,渐渐摆脱一问一答的模式,开始将自己心中所悟娓娓道来。
“当初看见这些文字,就觉得似曾相识,这种感觉颇为玄妙。如今听闻大师解惑,小生真有点豁然开朗之感。我无极之地的传承之中,就曾经有位大能出自九州混元境。只是岁月无情,这位大能只留下些只言片语,而且大多残缺了,此时与大师作品稍加印证,让人更是唏嘘不已…..。”
“这里、大师您看,比如这个字,所料不错应该就是痴心之意,不知小生理会的对否?”
听闻此言莲儿陷入沉思,方九娘心里就咯噔一声,暗道:‘不好,难道被人看穿了?’
想起三年前的那个盛夏之夜,自己飞升到此,跌落在漫天冰雪里。她寒冷无助,孤独无依。她听不懂这里的语言,不认识这里的文字,没有一个相熟的人。如果不是那对善良的祖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慢慢地,这些好像都在改变,有种感觉是如此莫名。可以肯定,这里与家乡分处不同虚空。可在这里呆的越久就越是困惑,有太多地方都和九州相似。比如,天文历法,比如修者的姓氏,再比如某些礼仪和风俗。就算是暹罗文字的架构也颇为雷同,只是比划更加繁复而已。仿佛一切都在证明这里与九州渊源深厚,恐怕千丝万缕都难以形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