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来我姚府意欲何为?”
姚子文此话一出,林梦瑶心中便是一惊。她佯作无知地看着姚子文,实则窥视其神色变化,却终究是从他似笑非笑的眼角神色中知晓,姚子文并为开玩笑,他是有所知的。
林梦瑶心中一凉,她自然知道这个前世的父亲是个睿智的,可是她却没想到姚子文竟会睿智到短短几天对她就有所怀疑。
不过话说回来,姚子文到底知道了多少,林梦瑶心中还是没有底的。
思忖一番,林梦瑶澄明了眼神:“姨父,梦瑶不解。”
姚子文也是好脾气,并没有直接揭露什么,反是淡语道:“你既然能够布下那局,就不是愚笨的,怎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只不过是在试探我究竟知晓多少罢了。”
林梦瑶依旧沉默不说话,姚子文单手敲击着桌面,“哒哒哒”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传得更加透彻,宛若能够直接敲在人的心上一般。
林梦瑶此刻的紧张与忐忑是无法言语的,只是此刻她却不能有太过的反应,得时刻震惊而不露痕迹。
“姨父,您若是有话,但说无妨。”
姚子文起了身,踱步走近,居高临下看着林梦瑶,正迎上了林梦瑶清澈得看不清一丝杂质的眼神。许久,姚子文竟是一阵大笑:“哈哈哈,若不是我早已有所指,定是要被你无辜的眼神所蒙蔽的!”
“梦瑶啊,三元殿的事情,可真是大手笔啊!”
提到三元殿的事情,林梦瑶心里也算有了数,既然有数,那就有了应对之策了。
当下,林梦瑶面色沉静,跪拜在地:“多谢相爷宽恕!”
是谢姚子文宽恕,而不是请求宽恕。
这番话,倒是引得姚子文一阵侧目。眼中也多了一份惊奇与欣赏,只言辞之间又多了一份严厉与沉郁:“这等欺瞒之罪,如何能宽恕?”
“还是那句话,宰相肚里能撑船。相爷自是不会与小女子过多见识。且,相爷明察秋毫,既能知晓小女子无奈欺瞒之举,必也不会无视了小女子如此之举的缘由。”
事实上,正如林梦瑶所说。姚子文还真是调查到了一些东西,故而对林梦瑶也多了一份钦佩之意。
姚子文查到了三元殿的事情,林梦瑶有所造假,这虚假得成份就有其进姚府的原因——报仇——寻孟家报仇。
林梦瑶终究是思虑周全的,早在给自己编造身世的时候,就有了两手准备。她曾经考虑过戴瑞珠调查之后,那姚子文会再次细查,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姚子文的细查太过早了些。
林梦瑶的第一手准备,自然是说与戴瑞珠听的身世。而第二手准备就细致化了不少,比如说如何离开三元殿。离开三元殿后又遇到了什么。
“真没想到,琳儿那般纯明的性子,竟也能有你这般七窍心思的女儿!”
姚子文一叹,如林梦瑶布置的那般,他调查了不少,虽有许多与林梦瑶说与他们听得不同,但有一点是相符的,那就是她的身份。
“人之初性本善,最终成了何样,不过是世事所逼罢了!”林梦瑶依旧跪着。虽有愧疚之色,却没有后悔之意:“谎言相骗于姨父姨母,梦瑶实在有愧于心。可是,进入相府图谋为父母报仇。却是梦瑶毫不后悔的!”
“即便本相惩罚于你?”
“相爷宽厚,自是不会真的惩罚于梦瑶,否则如何能在此与梦瑶密谈?”林梦瑶说此话时尤其注意了语态神色,尽是感激而无自骄,只为能再博姚子文的好感。
果然,姚子文为她这番言辞侧目了。
“姨父。您能与梦瑶密谈,便是有了助梦瑶的心思,对么?”
姚子文不说话,只看着林梦瑶。
“真是老天不怜,竟然那孟家看中了三元殿那块地儿见庄园。想那世代居住于三元殿近三百年,孟家蛮狠而逐之,谁能乐意?”说着话,林梦瑶的语气也哀伤起来:“不过是拒绝了迁徙的要求,却不想得了烈火焚身的下场。想那大半村民,想我母亲,竟就活活烧死在那场大火中,梦瑶恨啊——”
林梦瑶且说且落泪,那份哀伤却不是假的。
前世尚在孟府之时,有一次孟南君喝得酩酊大醉,醉言醉语见皆是“贱民”之类的言辞,林梦瑶便多留了个心眼,竟然从其梦呓中得知了三元殿之一二。后来几次细究下来,也将事情了解了十之八九。原来,孟南君为了讨其父亲孟子林欢喜,特意寻了三元殿那样山明水秀之地,想在其寿辰时建好庄园,不想得了当地人的极力反对,最后竟然闹出了人命。上百条人命一出,这庄园也建不成了,孟南君还受了孟子林狠狠一顿训斥。
三元殿!
当初林梦瑶要用那个地方做文章,也是考了到这方面的因素的,算是给自己今后出谋划策处理孟家先寻了理由。
“梦瑶依旧记得,那也得火有多大多凶猛,依旧记得有多少人被吞噬在那熊熊火焰中出不来,只能惨叫,而那些惨叫着的人中,真是有梦瑶的至亲啊——”
泪如雨下,林梦瑶全然是真情流露,三元殿的那场大火她没有经历,可是那顾府的大火她却是亲身经历的。逃亡之时,她怎能听不到府中下人的惨叫?
那场大火映照着大半个桐庐的夜空啊,那场大火吞噬了少说五十多条人命啊!
孟家,你们得血债血偿!
林梦瑶哭得痛彻心扉,恨之欲狂。
那姚子文一直注意着林梦瑶的神色,此刻也不觉动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