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孝十八年五月,帝君崩于“乾清宫”。礼部定下丧仪:天下臣民释服三日,文武百官服孝二十七日,宗室服斩衰三年。太子在灵前即位,改明年为“正武”元年,大赦天下。
夕阳斜照,容辉一头钻出长虹,已在一座巨丘上空。看清石像生和碑文,竟是“茂陵”。盛夏时节,凭空远眺,看清四周平原茫茫,郁郁葱葱,才相信到了“关中”。回忆地形,西安古城就在东面三万里外。待火鸟、猫熊、雪雕和碧霞先后浮出,便让碧霞骑上猫熊,兴夜赶入城,在“一品堂”传讯报过“平安”,方知除服礼刚过。
夜市已禁,明月高悬。别院后屋,猫熊、火鸟和雪雕吃饱喝足后,已各自歇下。东书房里,素纱灯前,容辉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青绸直裰,端着茶站在沙盘前,一颗心直往下沉。轻啜一口热茶,深深呼吸,缓缓叙说:“也就是说,‘宣同会战’从二月开始,一直打到现在。音晷里说,前线阵亡十二万兵士,肯定远不止这个数字。现在新君即位,要是追究责任,恐怕我难逃干系……”
碧霞也刚出浴,淡扫蛾眉,只将长发绾了个缵,穿了套鹅黄色齐胸襦裙,站在沙盘对面说:“我仔细问过,这已是第三阵!”
容辉凝视沙盘,找到大同,忙不迭问:“那什么是第一阵?”
碧霞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啜一口,缓缓叙说:“那十万战俘并没逃进大同,才到大同城外五万里,就被堵住了,只好扎下营寨,坚守待援。接着双方几十万人先后赶到,反复争夺粮道,包抄突围,胶结着打了一个月。朝廷投入兵力五十万,青城不过二、三十万人。再加上那十万战俘渐渐恢复过气力,草原骑兵就主动撤走了。”
“三十万对五十万……”容辉想象得出,连忙追问:“那,第二阵呢?”
“第二阵,又是我们挑起的事。”碧霞指向阴山北麓,缓缓叙说:“萧采薇他们入关时,还不到四月。然后华山、恒山、泰山三派联名发下英雄帖,邀天下高手,进草原阻击运输队伍。三派掌门各率高手,却先进了草原。大同出兵三十万,佯攻青城,牵制草原骑兵。三派掌门果然非同凡响,借助我们先前布置的大阵,将车队全歼在了阴山北麓。五月份传回消息,据说飞箭全毁,千里沃野化作了一片焦土。接过没过几天,帝君驾崩。前线军心大乱,只好退回固守。据说在撤退途中,损失极大。”
容辉边听边想,看着沙盘深深呼吸,片刻后才问:“那现在,就是第三阵?”
“不错,而且是决战!”碧霞指向宣府说:“这几个月间,草原西路军沿黄河攻击前进,在青城集结,直逼宣府。据说铁蹄过处,十室九空。如今连营两百里,势要取宣府而直捣黄龙。朝廷重新启用姬胜为征虏将军,调集后、中、左、右四军都督府,共一百二十万大军,在新河口、新开口、万全右卫、柴沟堡一线筑防。现在,草原大军围点打援,正猛攻新开口……”端起茶轻啜一口,摇头苦笑:“怎么,你还准备上前线吗?”
容辉点头承认:“是啊,我既然回来了,总是要去徐州复命的……”桌边灯前,端起茶轻啜一口,仰望承尘,缓缓吐出一股热气:“我当年在这里放了艘船,这次就乘船回去。路过徐州时,顺便把差事交了。覆巢之,岂有完卵。若得指令,没准真得上宣府救国。”
“嗯,那艘船还在。”碧霞点头应承,坐回位上,微笑调侃:“你那位道侣四月份就离开宣府,回光州去了。怎么,不顺便把新娘子接回去?”
容辉心里一跳,连忙移开目光,摇头讪笑:“大战之下,国丧期间,结道侣时不可能了。反正圣旨上又没规定是年份,能拖一年,就拖一年吧。”深深呼吸,横下心商量碧霞:“你的伤势,需要调养。没事的话,还是去我那住吧。我在屏山修了座宅子,还算清静。”
碧霞心慌意乱,莫名其妙。脸颊发烫,赶紧低头。贝齿轻咬红唇,嘀嘀应了声好,又问容辉:“什么时候起程?”
翌日朝阳冉冉,渭河上法舟起锚,顺流东下。两人检点好吃穿住用后,各回静室调息理气。猫熊重游故地,甚是激动,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不住转悠。火鸟和雪雕歇在桅杆顶上,时而轻鸣两声,优哉游哉。
舟行飞快,一日万里。容辉功力大进,却受困于“修炼壁障”,只当心平气和时,身体才能吸收生机。所幸碧霞见多识广,两人练完功就探讨突破方法,最后一致认定,除非修炼内丹,使功力极为精纯。否则只能以炼体,提高身体质量。
容辉功力已臻“太阳”,虽能再聚“元神”,继续“踏天”,却怕身体承受不住,平生波折。一番权衡,认为继续巩固三重“神体”才是正理,于是易筋锻骨不辍。三日后发现果有效用,于是更加勤奋。
舟行十日,来到华山脚下。清晨下山,日出东方。波光粼粼。容辉走到舟头,翻手取出“药葫芦”,抽开葫芦嘴,放出一团白光,凝神传音:“这就是华山下的渭水……你,去吧……”
光团似已听见,微微涨缩,缓缓升起,朝阳前化作一抹彩霞。容辉仰头相送,忽听一人惊呼:“师妹,是你吗?”一语出口,风起云涌,循声只见白虹贯日,身前波纹荡漾,浮出个白衣中年,一步走出。
他俏立河面。神情呆滞,仰望天空,声嘶力竭:“师妹,是你回来了吗?”眼泪直往外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