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身在病中,清早送父母兄嫂出垂花门后,便嘱咐红袖收拾箱笼,统统搬往山下别院。前后屋间,丫鬟们忙得脚不沾地。开午饭时,已过了未初。
日下风中,她穿了套秋罗半臂,用丝带挽了个缵,坐在屋前水榭中喝粥。静下心游目四顾,院中空空荡荡,不免有些失落。正自感伤,红袖来禀:“明妃,仙君带人回来了,去了隔壁的院子。”
“明妃……”凌霄微愣,怔怔回望过去。
“二爷封君,您自然是‘灵山君妃’。”红袖与有荣焉,微笑应承:“那黄家姑娘,不过是个‘泉元君’,秩一品衔,怎么能跟您比……”
凌霄会过意来,微笑嘱咐:“朝廷的诰命,要等夫君谢恩后才给,我也用不着这一套。以前称什么,现在还称什么,免得别人说我们轻佻……”
“明妃……”她话没说完,绿衣快步走来,低声报讯:“仙君给隔壁院子题名了……”
红袖生怕另有隐情,连忙岔开话题:“夫人说了,以前怎么称呼,现在还怎么称呼……”
凌霄放下碗看了红袖一眼,正色询问:“二爷写什么了?”
“是,夫人。”绿衣敛衽行礼,一字字地说:“二爷题的是紫、红、斋……”
“紫红斋?”书房东梢间里,潇娟从丫鬟口中闻讯,不由好笑:“姹紫嫣红?这名字,够艳、够俗,倒真是他的作风……”
“那可未必!”画桌上手,潇月摆手示意那丫鬟退下,提笔写下,微笑打趣:“咱们这位姐夫,早非吴下阿蒙。这紫红两字,粗一看,是姹紫嫣红。回看过去,就是红紫乱朱……”摇头轻叹:“听说黄家小姐不过双十年华,人还没来,就被定了性,可怜呐……”又招呼妹妹:“接着算账,‘灵山君府’加上山上山下,每年要多少口粮?”
“二品灵米六万石。”潇娟轻拨算盘,脱口而出,又边想边说:“除此之外,每年应支饷粮,约一百万石。每年人头所费,折合白银六百万两。五品田征一两银,降级对减。福地之内,光田赋一项,每年至少能征税三千万两。再加上开矿、渔牧、林猎,每年至少有五千万两进项,够我们用了。”
“各地衙门主管百业,大小买卖,一律收两成中佣……”潇月点头承认,提起笔边写边说:“这笔钱由各衙门自行留用,用得好,有升赏,子弟还能入我山门修炼。用得不好,问责定罪。”沉思片刻,郑重嘱咐:“上至‘灵山君府’,下至各地衙门,所有进出款项,都从‘金号’走账。他们管收支用度,我们管他们的账。你拟一套提款报账的规矩,又能省一大桩事。”
潇娟边听边想,欣然赞叹:“自古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师兄的府邸就负责‘雪中送碳’,让各地衙门‘锦上添花’,我们不归他们管,就负责检查他们。相互制衡,果然是极高明的手段。”
“高明什么呀,他不过是想偷懒罢了!”潇月见妹妹满脸崇敬,又好气又好笑:“都是旧账,不过是换个地方。师兄可曾信誓旦旦,免税三年,到正武二年,‘仙君府’才能开收田赋。每年六百万两的人头开销,我倒有看看他怎么圆这套说辞。”
“总不是让金号先垫着,还能怎么样!”潇娟摇头讪笑:“这位爷,拍脑袋说话,让你以为他有多大能耐。拍肚子担保,又让你以为他有多好的办法。最后拍屁股走人,只让你又爱又恨。看着是风风火火,上蹿下跳。真正的事情,还不都是我们这些人做的……”一语出口,又是气愤,又是委屈。
潇月抬起头凝视窗外,欣然微笑:“可是我们,都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事。好像他要做的事,就是我们自己的事,不是吗?”
“姐……”潇璇精神一振,看着潇月满脸坏笑:“你是不是看着师兄要和人结成道侣,吃飞醋啊……”
“哼,吃飞醋的,大有人在!”潇月淡然自若,看向西面说:“你怎么不去问她?”
“说真的……”潇娟顺势凑到姐姐身边,压低声音说:“那位,好歹也是师兄的道侣。师兄过了七夕,就拍屁股走人,我们怎么安排她。”
“听说黄家小姐修为不高,不过领着诰命,就给六百石年例吧。”潇月暗自权衡,正色嘱咐:“她住的是师兄的院子,院子里的人,自然由师兄养活。我们不招她,不惹她,等她来了,视情况传她一套功法,打发她修炼便是……要说高明的,还是帝君。在风口浪尖上给师兄封君,我们就只能依靠朝廷。‘春申灵君’虽负盛名,礼贤下士,可在朝廷眼中,就是乱臣贼子。这位亲家,我们还是少惹为妙。免得站错了队,两边都不讨好。”
姐妹俩一边说着家长里短,一边帮容辉草拟开府的章程。容辉站在“紫红斋”门口给红包,待黄家人把家具尽数抬进院中才走。新院子修在在大院东南角上,属“杜门”,应“长女”。旺于春,休于夏。院门在“循义门”正东,松林中通着条鹅卵石径。
容辉顺林荫道走回前院,见丫鬟们也在搬家,不由奇怪。回了内院才知,凌霄要先搬往山下别院。漫步塘边,却没了昨日气氛,不由轻叹。抬起头见她正坐在水榭中安排丫鬟收拾,于是上前询问详情。
群淑见过礼后,绿衣继续熬粥,红袖奉上茶水,又拿起账册,继续领丫鬟们清理物件。凌霄接过青瓷茶盏,亲自端给容辉,实话实说:“年轻的丫头,自然愿意跟着去燕京见番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