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辉出来时已是腿酥骨软,长出一口气,才见日将中天。四周绿竹猗猗,旁边就是专过恭桶的角门,果然是“无量阁”。他暗暗感慨:“想不到哥大难不死,还能住这样的院子,果然是造化弄人!”转眼找到正房。青柱乌瓦,五间七架,虽无飞檐重顶,垂脊仙兽。也是雕梁画栋,阔气大方。
梅钗快步迎上:“姑爷,夫人准备好了热水,请您沐浴更衣!”说完转身带路。两人走进前厅,绕过屏风,又向西穿过卧室。她撩起珠帘,走进西梢间向北一指:“里面就是净房,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了。”
容辉一路走来,满目琳琅,仍不敢置信:“这就是我的新家?”说着跟入帘中,眼前豁然开朗,西窗下垒着一座大炕,炕上铺着艾席,席上摆了红木炕几,和锦绣引枕。南边摆着一套桌椅,北边挡着一架折叠屏风,里面就是净房。
梅钗掩嘴轻笑:“这只是您住的地方!”
容辉兴冲冲坐进沐桶,热水浸体,暖入心肺,才缓缓回过神来:“哥发达了!”转念就想把家人接来,同享富贵。再把秋月酒楼好好装修一番,给萧老等伙计找个像样的前程。最后给秦家兄弟、万荣、燕玲等好友,安排个好差事。
他用热毛巾搭着脑门,越想越美,嘴角差点咧到耳根,结果一口水呛进喉咙,才知氺已微凉。于是拿了大帕起身,刚刚穿好xiè_yī,梅钗又端来一只火盆。
容辉一愣,忙摆手婉拒:“没事、没事、我不冷!”
梅钗不由好笑:“这是夫人的吩咐,用丁香给您烘头发。”
容辉一阵头疼,忙摆手拒绝:“那就更不用了!”说着一催内息,长发利剑般直竖起来。他猛地摇头,水珠四溅,打在墙上唰唰作响。
梅钗见他头发垂下时,已十分柔顺,不由自嘲:“都不好伺候啊!”又招呼容辉:“夫人已经选好衣饰,您跟我来!”说着又往西次间去。
这一间被过道隔成了两间,北边是内外卧房,南边则是妆房。容辉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睡的地方,曾是“明清真人”的病榻,不过陈设已面目全非,再也找不到先掌门的痕迹。
潇璇在镜门中帮容辉穿戴,只是自己个头太小,非要他坐在镜前。一面束发,一面嘱咐:“一会儿长老、管事、堂主们都要来‘无量阁’探病,马长老肯定要当着众人探你的口风,问你以后怎么办。你只说要群策群立,痊愈后和大家一起商量,千万别说漏了嘴。”
容辉牢记在心,穿戴好后就坐在火锅前吃药膳。蘑菇、豆腐、山药、当归等落入腹中,就像吞了个太阳,从肚里直烧到脸上。潇璇见他脸色乍红,忙问:“怎么了?”
容辉摆了摆手,闭上眼盘膝坐下,催动真气,以“丙丁君火”炼化。半晌后才睁开眼说:“那天我们都没吃早饭和中饭,再卖了一天力气,自然被阴邪侵体。普通药物根本无用,只有内家高手吃下姜蒜等生阳去邪的药膳后,以阳火炼化,方能痊愈。”
“人有三缕本命火,其中‘阳火’有一,谓之‘丙丁君火’,即心、小肠所谓的‘离火’。”潇璇会过意来,立刻吩咐梅钗:“快去给厨房传话,每天给先锋旗供应三餐生阳去邪的药膳,再把这番话告诉先锋旗的弟兄。”
梅钗立刻去办,容辉吃完午饭,又由潇璇陪着参观自己的住处。前厅后是吃饭中厅,五架深的厅堂,足够摆四张八仙桌。东次间是潇璇的小客厅和茶室,东梢间则是书房。
南窗前摆着红木书案,中间横着榆木画桌,北窗下只放着一张醉翁椅,西墙前则摆了一列书架。容辉看见一墙发黄的蓝壳书籍,失声询问:“这些都是给我读的?”
“这是师父的藏书!”潇璇嫣然轻笑:“都是杂集,没事翻两本,长见识!”
容辉忽生感慨,张开手臂,从后面抱住潇璇。潇璇脸色乍红,期期艾艾:“干……干什么!”
容辉低头贴上她的发鬓,柔声轻询:“潇璇,我们下半辈子就要呆在这座山上了吗?”语声淳厚,直透心扉。
“是啊!”潇璇悠悠反问:“你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容辉仰天长叹:“可我一想到后半辈子没什么事做,身上就没力气。”
“谁说没事做!”潇璇转过身来,正色细数:“我们有这么大一片地方,当然要修路盖房子。这里这么多小山头,山阴可以种茶,山阳可以种果树,山谷可以养猪,池塘可以养鱼。山外面那么大一片荒地,我要全部垦成田庄,算算……六七千顷呢!我要把这里变成世上最好的地方。”
容辉直接换算成银两:“一两银子可以买五斤毛峰,或者一石苹果,或者十二斤猪肉,或者二十斤白鱼,或者两石米。”忽然紧紧抱住潇璇,欣然长叹:“我们发财了!”
潇璇一怔:“好吧,就算目的大相径庭,也有了同行的路。”不由回抱过去,狠狠锤出两拳,却似滴入冰水里的滚油,烧得容辉热血沸腾。
容辉低头含了她的耳垂,柔声说:“那我们是不是该多生几个儿子,让儿媳妇帮着操持!”
“这都到哪了!”潇璇不由拂额,扬了扬手上一枚赤金戒指,柔声细语:“我‘小日子’来了,要在‘无尘居’住六天!”似在较劲中搬回了一局,俏皮中还有几分得意。
容辉哭笑不得,好比和人碰杯后才发现酒杯里有只苍蝇,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愣了半晌,才松开那个小人。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