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苍日翠,万仞似鬼斧。
隐于群山内的飘渺山,是云关附近一座不怎么起眼的山。因它终年云雾缭绕,恍若有神仙居住,加上地势陡峭,即使有旖旎多姿的美景,也少有人问津。
很多很多年前,一位途径的旅人偶然登顶,随兴写了一首诗,又在山下刻下了‘飘渺’二字,寓意此山的雄伟和险峻。飘渺山,因此得名。
远远望去,飘渺山突起的黝黑峰尖,是一片雾霭白色之外的唯一颜色。
山的半腰处,隐隐现出两个影子。
陆素绾紧了紧背上的药篓,对身后的人嫣然一笑:“水墨,你还行吗?”
水墨大呼了口气:“大师姐,我可以的。”他抬眼望了望天上那轮圆日,又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脸。
阿素笑笑,体贴地将他的药篓取下,拎在手上:“那我们赶紧走,等到了再休息。”
她带着水墨一路向北。水墨看着师姐娉婷的身影,他知道师姐有了心事。
一般有心事的时候,师姐就爱上山采药,且喜欢往北边走。北边有块较空旷的山崖,师姐某次无意发现后,常常一个人在那呆着。
他从小就喜欢跟着大师姐,师姐又格外疼他,基本走哪跟到哪。就连这个‘秘密基地’,师姐也带了他进来,跟他一起分享。
草药已经采了好大一堆,师姐却不着急回。此刻她坐在一块突起的白色石头上,看着前方的天空,寂寂不语。
水墨乖乖地坐在她身侧,也抬头看天。
他不知道这天跟云崖上方的天有什么区别。他只知道,师姐喜欢看天,大师兄也喜欢看天。
他们都喜欢看天的时候不说话,将背影留给他。
只是这会儿师姐似乎有些悲伤。水墨忽然有点害怕,他偷偷往师姐那边挪了挪,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心安,也更能靠近师姐一点点。
阿素捏了捏他的手掌心,安慰道:“我没事。”
说完她揪了一根长长的草,手指上下灵活地翻着。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蚂蚱就诞生了。
水墨将蚂蚱放在手心处,轻轻碰了碰它的翅膀,动作温柔极了。这明明是一只假蚂蚱,但他却觉得它是有生命,是活的。
大师姐的手很巧,大师兄的手更巧。他们总能随便揪根草,或采片叶子,手指飞快动着,不出片刻,以假换真的各种小东西就能到他手里。
本来这门技能只有大师兄会,他们这些小萝卜头以及二师姐绿宜也都学过,但只有师姐继承了这门手艺,且隐隐有超过师兄的趋势。
等年岁渐大,这样他分外羡慕,又总学不会的技能,也就只有像现在这样,师姐满腹心事又不想他担心的时候,才会折出一个又一个可爱伶俐的它们来。
师姐又揪了两根略长的野草,耐心地折起蝴蝶来。
风渐渐吹来,水墨捻着蚂蚱两根长长的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师姐,能给我再哼一哼上次你哄丹青睡觉的曲儿么?那次我回来的晚,就听到几句……”
阿素偏头想了想,先哼了一个调儿,侧眼看了看水墨,见他点头,便往后倒去,手扣在脑后,轻轻哼唱起来。
水墨也有样学样,风穿过他的衣袖,他闭上眼睛,静静听着。
等师姐哼完,他才出声:“师姐,这是什么曲儿?真好听。”
阿素露出一丝迷茫:“我也不知道。这曲儿好似有人在我梦里吟过,明明只是个模糊的调儿,可哼着哼着,居然也能哼出一曲完整的来。”
水墨:“那师姐就入水墨的梦,天天给我哼罢!”
阿素却忽然将食指放在唇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示意水墨别出声,又抱着他躲到旁边的草丛里。她让他趴着,将药篓里的药草撒在他头上,又嘱咐他听到任何声响都不许出来。
做完这一切,她猫着身往后走去。
水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很听师姐的话。师姐叫他别出声,他就蜷着身儿,连大气都不敢出。
藏好水墨后,陆素绾深呼了口气,将药篓重新背起,边走边抓起路旁的土,往脸上抹去。
就在水墨央求再哼一遍时,她听到了身后的异响。
那不是风吹动树枝的声音,也不是小动物跑动的声音,那是有人拿着什么东西拨开横亘在地的灌木,中间还夹杂着削,砍的声音。
师兄是习武的,她虽不懂武功,但师父也教了她基本的吐纳方法。她在武学上一无所成,但听力也比常人灵敏许多。且在飘渺山生活了16年,早对山上各种声音熟稔。
异响就在身后不远处,且越来越近,阿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一联想到削和砍,想也没想就将水墨藏住。
刚才她哼唱的声儿挺大,加上这山谷里的回音,她不确定他们听到了多少。
不管听到了多少,她都不能让年幼的水墨受伤。
飘渺山除了他们,从来没有外人来过,更别提提刀的。用脚趾头想,她也知道发出声响的人,不是一般人。
她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慌,弯下腰,装出采药的样子来。
这会儿师父,师兄都在云崖,只有水墨跟着。即使疾呼,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不管发生什么,都要镇定,以不变应万变。阿素这样想着,心也渐渐宁静下来。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后,阿素没回头,仍专心采药。
一个年轻的声音叫住了她:“喂,小兄弟!过来一下。”
阿素缓缓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