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将手拢在了嘴侧,朝苏衡大声喊了好几遍,又将衣袖放在额前,遮了遮耀眼的艳阳,嘴角隐隐露出笑意。
她的背后是一处空旷的悬崖,幽幽的青山静静矗立着。她耳朵边几根零碎的头发随风轻舞,身形更见瘦弱。此刻她朝苏衡毫无防备地微笑,就像一株悄然绽放的海棠,肆意又明媚。
刚拐进山谷时,苏衡就注意到了那一簇簇开到极处的花。紫色的花瓣在山风的吹拂下,分外惹眼。他忘不了第一次看到它们的时候,紫色的花簇成了层层波浪所带来的震撼。
风又送来浓郁的花香,不知是山花宜人,还是眼前少年的笑容醉人,他明明心潮涌动,脚却像被施了法,无法再向前挪近一步。
还是浪静挣扎着要下来,苏衡才发觉自己的晃神。他努力集中精神往山花望去,终于在紫色花最多的地方,发现了那块陌生中带着熟悉的黄色石头。
若看仔细些,还能看出当年自己在黄色石头上划下的几条痕迹。当然,这些痕迹也只有他看得出来,落在别人眼里,估计也就是一块多了几丝被风雨侵蚀了几遭的普通石头而已。
他循目看‘阿牛’,他正在拭汗。‘他’脸本就脏,这会儿左擦右揩的,活脱脱变成了一只大花猫。
苏衡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声层层叠叠,如穿云破雾的阳光,又像山谷里流下的清泉。四周俱静,唯有风轻轻吹过,他的笑又以回音的方式在山谷飘荡开来。
一时间,整个山谷都是他朗朗的笑声。
阿素忍不住抬头看了莫名大笑的苏衡:光笑还不够,他还随手揪了根草咬在嘴边,摘了朵花放在鼻子跟前,再一个翻身,顺势躺了下来。
这人可真随性,洒脱。阿素不再看他,她不知道他这笑里有几个意思,更不知道他大笑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只半跪着,展开上衣,小心摘下紫色花瓣,又避开花枝上的刺儿。
苏衡挪了过来,看着‘他’半兜的紫色花,忍不住要帮忙,却没注意花枝上的刺。阿素刚想提醒他小心,他的手已经见血。他毫不在意地按了按小伤口,跟没事人似地问:“就是这花,可以解我弟的毒?”
活脱脱是个十万个为什么的好奇宝宝啊!一路上他不断问那救命药草叫啥,那毒虫叫什么,为什么你一看伤口就知道虫子很霸道……
阿素淡淡解释:村里的老爷爷说过,紫色花能解百毒,虫子算百毒的一种,应该大概可以解。
至于最后那个问题,她指了指浪静的腿:“如果是条温柔虫,你弟弟会这么欲、生欲、死的?”
一句话堵地苏衡没话说。他不气不恼,只是挠了挠头,手捻着两片花瓣,眼里都是笑意。
采够了,阿素又从药篓里拿出一个杵子并一个小木碗,捣起药来。苏衡忍不住又凑过去,想翻翻那药篓,想知道里面还藏着什么宝贝。
阿素不客气地横了他一眼,他立刻住了手,脸上讪讪。然后规规矩矩地听话,先是找来山泉给浪静洗净了伤口,接着将捣成烂泥的紫色花敷在伤口上面。
阿素拿出银针,找到伤口四周的穴位,轻轻扎上。等药劲过了,又找了几株可以直接吃的草药让浪静服下。等他腿上流出的血渐渐变红,她才颓了颓肩,缓缓站起。
苏衡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知道浪静的腿是保住了。他想好好谢谢‘他’,手一直在身上摸着。
阿素知道他的意思,刚想说不必,也正想提出离开时,苏衡从怀里掏出一个淡青中泛白玉坠子。
苏衡将它放到阿素手里,笑而不语。这是他准备送给妹妹远黛的生辰礼物,方才摸遍了全身,也只有它可以送出手。也唯有它,才能表达他满心的谢意。
它看起来有些不起眼,却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更难得的是,上面雕了好几只神态各异的猫。有的憨态可掬,有的活灵活现,做工精细,每根毛都清晰可见。若对着光看,猫儿们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煞是好看。
阿素本想推诿,细细一想,又大方收下。一路上她不是没想过他要是起了歹念自己该如何,可她又隐隐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之所以改变主意,不过是想着那句古话‘拿人手软’,也想让他心安而已。
或许他是不想欠人情,阿素却知道这玉坠下的另一层意思:不要将今天的一切说出去,最好马上忘记,忘不了就烂在肚子里,永远别说出来。
她忍不住看了看上面的猫咪,只觉越看越可爱。又掂了掂重量,这封口费给的……真是不少呀!
确定浪静没大碍后,她快速离开。过了这么久,水墨想是等急了。
苏衡先见‘他’微眯着眼的样子,只觉得有趣。又见‘他’毫不留恋地离开,又有些怅然。张着嘴对着‘他’的身影,想说点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他又忍不住琢磨‘他’的身份来。从‘他’从容不迫地给浪静瞧病,又一路带自己来找紫色花,那份不骄不躁的气度来看,‘他’肯定不只是一个普通药农那么简单,苏衡甚至怀疑‘他’脸上的泥是故意蹭上去的。
就像自己怀疑他一样,苏衡确定‘阿牛’也怀疑过自己。可‘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问,找到草药后立刻离开,即使送‘他’名贵玉坠也没怎么惊讶。
‘他’,至少是个识相,又懂得审时度势的人。一个普通的药农,能有这份临危不惧,又慎言少语的胆色么?苏衡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