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贺颖儿便穿好了棉袄,跟爹娘打过招呼就和心儿一起去打野菜。
二人一路朝山坡的地方走,心儿小脸红扑扑的,她见篮子里已经有不少野菜,便想拉着颖儿回去。
贺颖儿拧着秀气的眉毛,一双凤眸紧紧地盯着前方。
“姐姐,你先回去吧。我看前面密林里头有些干柴,捡一些回去,娘就不用出来了。”
对贺颖儿提出的要求,贺心儿并没有觉得诧异。
三房的这一双姐妹花小小年纪就大着胆子,独自出来了。又因为村子里乡里乡亲都会帮忙照看,安全着呢。
奶还等着她把野菜送回去,否则又要刁难娘了。
心儿走后,贺颖儿才将背上的背篓拿下来,那里有打磨好的一小片铜镜,那是娘以前打碎了的。
一把小砍刀。
后山的这个密林是村里公认的一块宝地,曾经有相士道这山上风水极好,所以各家各户的老人在死后都被安葬在这座山上。
贺颖儿的太爷爷和太奶奶的坟在东边大约四百米处。
这个时候密林里头并没有遇到什么人,许是快到饭点。
一阵猛风在山间肆虐,阴寒的空气如大军入境一样压迫而来。
天空,突然黑了。
贺颖儿不由得加快步伐,想来,一场大雨将至。
白日,陡然如黑夜即将到来之际,事物在眼前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
一座旧坟让贺颖儿停下了脚步。
她沉静的眸子盯着前面,瘦小的身躯因为长期的军旅生涯而习惯了挺直脊梁,显得庄严挺拔。
这个坟墓自她八岁之后便没有再见了,印象里是五岁的时候偷偷跟着爹来看看,便记住了它。
《钦天录》里头着重风水,而重中之重便是祖坟!
而依据里头所言,祖坟的位置,方向,大小都影响着家里的每一个成员。如同这个祖坟,对谁都好,却偏偏克了三房!
看了这个坟墓,贺颖儿的凤眸深深地眯了起来。
钦天录所言,此位置三房将会多财多福,但绝不承子。
而大房和二房,却是子孙众多,但……
贺颖儿陡然蹙起了眉头,白皙的小脸突然发红,一股怒气让她猛地冲到坟边上,双手紧握成拳。
没想到……
这墓竟被人偷偷改过。
在她的印象里,这坟墓原并非如此,大房二房按照命运,应该是多子多孙,但钱财上并无建树,可如今,却不是了……
大房二房竟越过三房,没有告诉爷奶偷偷改了祖坟!
这么说,他们早已经请了相士相看,定已经知道娘亲命中无子,却没有告诉爹娘!
好一副兄友弟恭,好一副孝悌亲仁!
一滴雨水落在她的眉眼之间,她竟浑然不知,爹爹待叔伯推心置腹,这二人竟将爹爹当成泥来踩。
羞辱,莫大的羞辱让贺颖儿惊怒!
豆大的雨点突然劈天盖地而来,她站在雨中,眼神如同军人一般直接,锐利。
她拿出铜镜和小柴刀来,开始对这个坟墓做出细微的改变。
“咳咳……”一声细微的咳嗽声传来,伴随着低低的喘息。
贺颖儿愣了下,她会相术这一事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才不过六岁的年纪。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鼻端蔓延,贺颖儿骤然蹙起眉头。
这样大的雨,竟还能闻到血腥味,那是怎样的一场杀戮?
她闻着味道前进,前方的密林安静地诡异。
贺颖儿顿住了,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躺在泥泞之上,她离那些尸体有二十米远,但她的鞋底都染上了点点红。
约数十个男子都被一剑封喉,贺颖儿见多了战场的生死,这一刻再听到耳边微微的一声咳嗽,只觉得后背发凉。
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危险,仿佛一只猛兽,盯住她这弱小的身躯,似乎只要她转身逃走,便将脆弱的后背送入虎口。
她握紧手中的柴刀,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朝那声源走去。
密林前方卡着一华盖金蓥翠羽车,一匹枣红大马倒地不起,显然已经断气,另一匹竟远远地在前方跪着,像是受了伤。
贺颖儿有些震惊。
在这穷乡僻壤竟见到了这样的泼天富贵,不说那马车,就说这两只可怜的枣红大马,当时也只有元帅才能有一匹!
正疑惑间,车帘飞起,一柄寒剑直直向她。
贺颖儿手中的柴刀同时举起。
这时,眼前所有的阴暗似乎都被晨光驱散,眼前之人让贺颖儿微微怔忪。
这是一张白皙的俊冷面孔,华光一样的犀利凤眸半眯,殷红的唇微微抿着,仿佛在质问着她,又仿佛在冷酷地决定着眼前女娃的命运。
他身子半跪,身着大红色饕餮蟒袍,外头披着莲青羽绉雪狐皮的大氅,通身上下张扬着尊贵不可侵犯的姿态。
“滚出去,我的剑不杀小女娃。”声音清冷,却是那样地不容置喙。
贺颖儿这才发现,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却如此杀伐决断,冷酷地近乎他手上的这柄嗜血之剑。
少年呼吸声越发地有些弱了,他却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贺颖儿。
贺颖儿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贺家惹不起这样的人物,更不能有任何瓜葛,她方一抬腿,一支冷箭破空而来,贺颖儿猛的看到一把冷箭直冲脑门。她下意识想躲,却发现这瘦弱的身躯,竟是跟不上她的思维……
悲愤,委屈,惋惜,不舍种种在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