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四年的春节,从京城到大江南北,都极是热闹。
三年国孝,全天下禁宴饮戏乐,如今一除孝,自然多了些欢腾,似迎来了新天地。
三年前天玺帝突然染了风寒,不想竟是引发了早年的箭伤,不日便驾崩而去,东宫太子顺利登基,是为乾丰帝,改国号永和,国孝三年,过了年便是永和四年了。
这几年大丰少有战事,乾丰帝登基之后,励精图治,减免赋税,休养生息,大丰更加繁荣,国泰民安。
年一过又迎来了一年中最是热闹的上元佳节,京城的大街小巷中早在几日前便挂起了大大小小的灯笼,搭建起了规模庞大的灯塔,今日夜便是上元佳节的正日子了,还没天黑,街上已经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靖王府,自打四年前,靖王府变了天后,正院梓涵院便被封了起来,老靖王在梓涵院外给沈秦氏特意种植的那些木棉也都荒芜了下来。
历代王妃都住在梓涵院中,府中的下人们只以为王爷王妃会重新翻修了梓涵院,搬过去正院居住。不想王妃却嫌麻烦,梓涵院虽是重新翻修了,可王妃和王爷却依旧居住在梓涵院边儿上的皎月院中。
今日是上元佳节,皎月院中,宫灯高挂,亮若白昼。
天虽未黑,正房中却已点了灯,里头人影绰绰,忽的传出一声孩童嘹亮而喜悦的叫声来。
“哎呀,动了动了,妹妹真的动了啊!”
屋中,炭盆烧的极暖,靠窗的美人榻上,璎珞穿着一件樱红色金丝织锦牡丹纹的宽松广袖蜀锦长褙子,下套石榴红苏绣缠枝蔷薇月华裙,头梳简单元宝髻,斜插凤头步摇,懒懒的依靠在弹墨松纹的大迎枕上,抬手抚着怀中晚姐儿的发辫,声音略显严肃的道:“你瞧母妃没有骗你吧,妹妹这是在给我们晚姐儿打招呼呢!晚姐儿以后可要多多的疼她照顾她,做好长姐的样子,可不能整日里还四处的调皮捣蛋了!知道吗?”
璎珞自从四年前生下了晚姐儿和曦哥儿后,肚子便一直没动静,不想今年秋竟然再度被诊出了喜脉来,到如今孩子已经有尽五个月了,今儿这确是头一遭有胎动,谁知就刚好被晚姐儿给碰上了。
晚姐儿和曦哥儿今年虚岁五岁,都已到了懵懂知事理的时候。
两年前,曦哥儿已是启蒙,小小年纪便开始每日早起,上学读书,他天资聪颖,常常被先生夸奖称赞,如今竟已识得不少字,启蒙的书都可以自行翻阅。
而晚姐儿因是女娃,秦严便说不需要那么辛苦,就是要娇养长大才好,纵的晚姐儿不学无术,宠的无法无天,如今不过略识得几十个字,整日里就知道调皮捣蛋,四处惹祸,简直都快成了京城人尽皆知的小霸王了,每每令得璎珞哭笑不得,头疼不已。
晚姐儿这会子听母亲说自己调皮,却也不生气,埋在璎珞怀中的精致小脸蛋儿上黑溜溜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下。
她正心思乱动,眼珠一转就见那边安安静静跟个小大人一般,四平八稳坐在春凳上的曦哥儿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手中摆弄的鲁班锁,正盯视着自己。
曦哥儿的眼眸明明和晚姐儿是生的一模一样的,且小孩子的眼眸都黑黢黢,清澈而明净,可不知怎的,曦哥儿的眼神,小小年纪便有些令人生敬的清冷洞达,好像他什么都明白一般。
被曦哥儿盯着,晚姐儿眨了眨眼,警告的瞪了弟弟一眼,这才蓦的抬头,可怜兮兮的瞧着璎珞道:“母妃有了又乖巧又听话,又可爱又娇柔的小女儿,是不是就不喜欢晚姐儿了?”
她的容貌本就继承了璎珞和秦严的优点,五官精致的让人叹息,如今这般泪眼汪汪的,又嘟起红红的小嘴儿来,满脸的忐忑哀伤,简直便是这世上最是心硬无情的人,瞧见这样粉雕玉琢宛若菩萨坐前小仙童的宝宝,也是要心软上三分的。
平日里晚姐儿得太皇太后,大长公主,皇帝皇后等长辈疼爱便罢了,秦严也宠溺她非常,又有已做了太子的安安这个大表哥的无条件疼宠纵容,晚姐儿就是个能上房揭瓦的性子。
也就璎珞还会管束她一些,可如今瞧见晚姐儿露出这等可怜巴巴的神情来,璎珞作为母亲,虽然知道这个女儿,小小年纪便古灵精怪的,可却也万不会想到自己这么小的孩子便会装模作样的糊弄人。
想着一般有了小的孩子,大的多多少少都会吃味,觉得被抢了母亲,担心母亲只喜欢下头的弟弟妹妹,而心中失落难过。
璎珞顿时便也顾不上去扭转晚姐儿的顽劣性子了,柔和了略显严厉的面容,心疼的抚着晚姐儿的脸蛋,道:“怎么会呢,晚姐儿是母妃的第一个孩子,是最早到母妃身边的小仙女,母妃便是有再多的孩子,我的晚姐儿也是不可替代的。”
晚姐儿当即便眉开眼笑起来,摇着璎珞的手臂,撒娇的道:“母妃,晚姐儿如今已经长大了,早便不调皮捣蛋了,昨儿进宫皇帝姑父还夸晚姐儿呢,说晚姐儿不愧是父王的女儿,将门虎女有大家之风!”
璎珞见晚姐儿满脸的洋洋得意,不觉失笑,就听旁边曦哥儿道:“昨儿皇上在乾坤殿接见高密来的使臣,晚姐儿躲在偏殿偷看,用弹弓打了人家使臣的鼻子,差点没将鼻骨砸断,自然是将门虎女。”
璎珞闻言面上一黑,晚姐儿更是缩了缩脖子,不敢和璎珞的目光对视,回头恨儿,道:“要你多嘴!还有,什么晚姐儿!我是你姐姐!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