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不说京师如何,即便在京师之外,也只有州郡官学才会设教授一职,而且名额极少。得到官方正式任命的教授更加具有品级,与当地官员同享官俸,非饱学德韶之辈哪里有资格成为教授?
学生们开始低声议论起来,半信半疑者有之,不屑一顾者亦有之。
当然,如镇西将军之女尔岚这样的名门子弟,自然知道公孙清扬教授的来历。所以虽然不满教授来迟,这些贵胄子弟却都保持了缄默。
“学生有问题,望先生不吝赐教。”
一个学生突然站了起来,脸上略有些恚怒。
很多人都认识他,他叫杨奉,是户部侍郎的儿子。
公孙清扬微微错愕,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但问无妨。”
杨奉昂首道:“先生本应在两个时辰之前来到书舍,如今晚来了两个时辰,一不向学生解释迟到之故,二不向学生致迟到之歉,学生认为,先生你不配为人师表。请先生你暂且回明渊阁,换一个教习过来吧。”
诸生似乎觉得这个同学说的极有道理,纷纷点头不说,一个个都恨不得立刻看到公孙清扬狼狈的模样,用同仇敌忾来形容真是再恰当不过。
只有苏渐默默地闭上眼睛,捂脸,不忍看。
公孙清扬平静地走了过来,在杨奉面前站定,看着那个学生,一言不发。
突然,他猛地扬起手。
接下来,只听砰的一声,杨奉便被公孙清扬一掌扇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看起来狼狈至极。
教舍里的学生们的眼睛圆睁,齐刷刷地把目光聚集在公孙清扬的脸上,又看看杨奉高高胀起的脸庞,表情各异,却谁也不敢再说一句。
“先前说过,今天是你们正式踏入修行的第一天。我要你们把以前的东西都忘记,都丢掉,自然指的是所有的东西。不管是以前你学会的诗书礼仪,还是以前你学会的剑法修行,哪怕是你生身父母是谁,你也要忘记。所谓以前的一切,自然也包括我迟到这件事情本身。”
公孙清扬一边说着,一边扶起趴在地上的杨奉,样子看起来和蔼可亲,丝毫不见刚刚的雷霆之怒。
杨奉呆若木鸡地看着面前这个人,竟然是再不敢说一句话,委屈的两眼泪花打转,看起来有些滑稽好笑。
事实上,苏渐怀疑他根本不能再说话——他的腮帮已经红肿无比,半边脸都高高鼓起,相信就算他父母亲至,也绝对认不出他是谁。
“如果你不能抛却一切固有的观念,自然就无法接受完全崭新的世界。如果你不能忘却以前的一切,你就无法学习新的一切。要怎样学习,才能最快的进步?自然是从零开始。一幅画要选择怎样的纸才能画的最好?当然是一张雪白的纸。因为我这个人从来不认为,在前人的丹青上涂画还能画出别样的风景……”
“我要你们每个人从今天开始,都成为一张白纸。”
“所以我要求你们忘记,然后重新开始。这样子,我才能倾尽我的所学,让你们成为白鹿书院的骄傲。”
“那么……同学,你的脸怎么了?”
公孙清扬拉起瑟瑟发抖的杨奉,一脸关切地问道——就好像真的完全不记得刚刚的事情。
苏渐暗想,以我来看,你只是为了抽他,才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吧?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那眼神却深深地出卖了他。公孙清扬的眼睛突然向他看来,颇为不善。苏渐连忙摆出自认为最和善的表情,并且透着那么一点“原来如此”、“你好厉害”的信服。
杨奉埋着头,坐了下来,也不知是哭了还是怎了,身子一个劲地发抖。
对他来说,这倒真的是一场难忘的课。
“好了,今天是你们的第一课,我来讲讲,天地元气和修行的境界。”
苏渐突然身子一震,挺直了身子,看向走回讲桌公孙清扬。
一直以来,他都被人称作是“难得一见”的“坐忘境”。从别人的表现来看,坐忘境好像很厉害;但是对苏渐来说,除了能在关键时刻逞英雄之外,平日里也从来没感受到什么和平常人的差异。这都是因为他从来不知道修行为何物,碍于身份,还偏偏不能问。如此一来,他就只能任凭那种“坐忘境”因为某种原因慢慢消失,让自己慢慢变成一个废人。
而且根据他的父亲苏焕所说的,他的境界已经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坍塌,随时随地会变成一个废人。
而这个公孙清扬的讲课方法,却好像偏偏针对了他的情况。从考试的难度来看,能够进入白鹿书院都必然有了修行的基础,而能让公孙清扬一个教授来教导众人,更说明术科的教学就好像那个世界的“强化班”,基础稍差都可能无法跟上学习的进度。但是,现在有一个好机会,公孙清扬居然要从头开始讲起,对苏渐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何谓天地元气?”
“据说在太古之初,神国崩碎,苍天破裂,天神的宫殿化作了巨大陨石降落在了云央世界的正中央。它带起的力量将这个世界摧毁,却也将自身破碎。
“因为这块陨石实际上是神国的一部分,所以自然也带着神国的无上神力。它破碎之后,经过了千百年的时间,风化为了尘土;但是正因为它化整为零,所以这颗陨石的气息便也随风逸散,充塞了天地间每一个角落。”
“在一开始,人类并没有所谓的修行者。云央被一度毁灭之后,人类的文明亦随之消亡大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