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如豆,灯影昏昏,这是城西北的一个小客栈,虽说是老店,但却极为简陋,平日里很是不起眼,只有来安州城临时歇脚的贩夫走卒才会入住,稍微有点身份的人是绝对瞧不上的。t
店小二半眯着眼,有些困顿,这个地方真是冷清,有时候一整天都没有一个客人上门,日子过得实在无聊。
亥时就要过了,又是没生意的一天,他懒懒地伸了伸腰,拿起门板就要装上,突然一阵风吹过,饶是盛夏,他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刚转过身,眼前一花,一个浑身上下裹着黑斗篷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看不清容貌,仿若地府幽灵,店小二大吃一惊,刚要尖叫出声,耳边传来低沉暗哑的声音问道:“小二勿惊,在下是来寻人的,请问天字二号房怎么走”?
店小二眼见此人虽然怪异,但举止妥帖,言语斯文,再加上又是来找人的,方才战战兢兢地压下心头的惧意,答道:“往左上楼梯,走过廊道,右转便到了”。
黑衣人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两碎银子递了过去,便转身上楼去了。
店小二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着手中的银子,傻傻地笑了半响,没曾想这么晚了,还能发这么大一笔横财,都够他一个月的工钱了。
等等,天字二号房?不就是前几天,那个奇奇怪怪的商人住的房间吗?这个人自从入住后,就再也没有踏出过房门,也不知道一个人关在屋里做啥?真担心是个通缉犯。
不过这下可好,终于有人来拜访他了,虽然也是同样古怪,看来老人们常说的“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天字二号房内,两个人分东西两角坐下,左边一人身着蓝袍,脸色蜡黄,净面无须,身形瘦削,看了旁边一眼,开口说道:“事情进行得如何?“,他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是在寂静的深夜里听起来,仍然有几分刺耳,也有些惊悚。
黑斗篷与他显然熟识已久,丝毫也不在意,只不过还是没有脱下斗篷,甚至整个人都缩在里面,看不清容貌。
蓝袍人见状,轻嗤了一声,说道:“你还是这么小心,难怪主子这般看重”,仿佛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打了个哈哈,继续言道:“不过,真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这么狠,居然派人炸毁了安州大堤,那可是数万条人命”。
黑斗篷轻扫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方才言道:“咱们做奴才的,只知道为主子分忧,怎能事事为自己考虑?大不了,等将来到了地府,在下自己向阎王爷请罪便是”。
他的声音有些阴冷,听起来像是破了口子的风箱,蓝袍人想起他的狠唳手段,心里有些发麻。
的确,最近几年主子在安州的势力已经慢慢减弱,总有那么三两股不知名的力量在左右撺掇,已经到了对安州进行全面大清洗的时候了,还有什么比炸毁大堤,打乱所有人的布局更有效的手段吗?
当安州大堤崩决的消息传回京都,主子知道后,沉默半响,只说了一句话,此子杀伐果断,当成事也。
想到这里,蓝袍人又看了黑斗篷一眼,说道:“听说这次慕遥广发江湖令,公开发放售引凭证,应允草莽之辈在安州城内做买卖,完全打乱了主子的计划,我真担心,到头来咱们惹了一身骚,却替他做了嫁衣,此事万不可耽误,一定要尽早上报皇上才行,借皇上的手把他给做掉”。
黑斗篷闻言,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儿没这么简单,慕遥身边本就有皇上的中宁卫,莫非你以为皇上到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如今已有月余,并未见到朝廷的诏令。况且,他手中还有皇上便宜行事的圣旨和龙曜令,也许……”。
“也许什么?此事是否另有玄机?我等要尽快禀报主子,商议对策才行”,蓝袍人眉宇间有些焦虑。
叹了口气,黑斗篷语气有些沉重,说道:“现在还不好说,君心难测,当今皇上早已不是当年的懵懂少年了,这次安州大灾,居然会擢升一个毫无根基建树的运道,从七品一跃成百官之首,这可是咱们大齐自开国以来的首例”。
“那依你看,如今之计,该当如何?”蓝袍人问道。
黑斗篷像是笑了笑,说道:“自然是借力打力,浑水摸鱼,安州之富在于财,慕遥此举虽然不妥,对我们而言,未必就不是机会?想要更多,只有让别人先出局,请转告主子,下官已有对策,不日即可实施”。
出了门,已是子时过半,黑斗篷抬头看了看天色,嘴角微微上扬,夜色下竟有几分诡异,起风了,有些冷,他裹了裹衣服,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