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碧灵真人也不是没有开玩笑般地说过,要收姜缨为徒孙的话。
但怀抱着女人有为自己的姓氏传宗接代的义务和天职的某小缨,却是从来都不敢松口答应的。
如今见碧灵真人旧话重提,而且竟然要自己担当整个白云堂的重任,姜缨当然是吓了一大跳。
按说姜缨前世贵为亲王,光是府里的属官下人侍卫就有近千了,管着的人不可谓不多,本不至于被一个道观的观主之职给吓住,她担心的是,碧灵真人让她出家当女道士…
本王可不想出家啊!
本王还要买田置屋生女儿咧!
可是碧灵真人这几年来对自己照顾良多,如今眼看着油尽灯枯,临终前的嘱托,姜缨要回绝这样一个长者的期盼,那拒绝的话,居然有些说不出口。
碧灵真人仿佛是知道姜缨的顾虑,在场的弟子们多有不解,就是小道姑虽跟姜缨是闺蜜,也是吃惊地张大了嘴…
便开口解释道,“如今白云堂遭遇此劫,几乎折损过半,而京中局势乱向横生,朝不保夕,我去之后,白云堂失了依靠,难免再遭劫难。而我观中大都是老幼弱女,失了庇护之所,日后难免境遇凄惨…”
众弟子听着碧灵真人这番话,又见往常何等尊贵的祖师,眼下却是气息奄奄,命若游丝,却还在为白云堂这一干人想着出路,不由得都泪如雨下。
碧灵真人担心的,正是事实,这些出家修道的女子,不管身份来历如何,大都是境遇不幸,这才投身道门。求个清静修身之所,而一旦白云堂倒下,这些道姑们又不似道士与和尚,还能游走四方,另寻可以挂单的寺庙和道观…
她们的未来,真是不敢想像。
见姜缨神情犹豫不定,碧灵真人又接着道,“小缨你如今身份不同,当有护佑她们这些人的能力,就当是收了些随从属下也罢。你自己并不须出家为道,只要能把她们聚拢在一处,不致四散无依即可。”
一听不用出家。姜缨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小缨愿意尽绵薄之力帮助白云堂的道友,倒也不用非得做一观之主,这观主还是让妙媺或其他师父来当,更为名正言顺些。”
说着便看向另外几人。
小道姑泪眼汪汪,听着碧灵真人这一番话。似通非通,露出一脸呆相,见姜缨看向自己,赶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示意她可当不来
而那三个道姑,名为玄贞,玄静。妙言,虽是神情各有差别,却都避过姜缨视线。并无一个有那毛遂自荐的意思。
碧灵真人嘿然一声苦笑,道,“什么观主,这连番大乱,白云堂日后还能不能存于世还未可知…不过是寻个名头。让她们这些人托庇于你的名下罢了,小缨莫非嫌弃这是个大包袱?所以才不乐意?就当是老道临死之前请求罢…认真算起来。小缨可还要叫我一声姑祖的…”
见碧灵真人气息微喘,声音无力,显然已到油尽灯枯之时,姜缨心下涌上阵阵难受。
只得先应下,“既然大师这般说,小缨就暂代一时,等日后时机合适,再让贤于哪位道友便是。”
碧灵大师听了,面上如释重负,微微一笑。
又向跪在地上的四位道姑问道,“你们可愿意奉姜缨小姐为主么?”
四人皆垂泪称是。
碧灵大师便从自己脖子上摘了一条链子,颤颤微微地挂在姜缨头颈中。
“小缨起来,受她们认主之礼。”
碧灵大师的声音虽然低沉却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姜缨只好依言长身而起。
四名道姑对着姜缨拜了下去,“见过主上。”
在白云堂里,无论是什么品阶的道姑,平时见到地位最高的碧灵大师,也不过是弯身行礼而已,但这初见之仪自然同往常不同,她们行的是至尊至敬的礼节。
姜缨赶紧弯身还礼,谦虚地道,“众位师伯师姐请起。”
心里却是暗暗叫苦,自己虽然名为宁远王之女,但至今还未见过宁远王,高寒对自己衔恨在心,只能靠着魏娘子几个狐假虎威一下,想要把杜鸿平安地捞出来都有困难,如今又加上这白云堂数十号人…
就算这些人都是弱女子,也许二皇子与高寒并不怎么在意,但要将她们全须全尾地保全了,也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姜缨登时觉得肩头的压力好大啊!
碧灵真人在一边瞧得清楚,目光流露出几分欣慰。
“你们四人且出去吧。我还有几句话,要单独和小缨交待。”
四人相互看看,心知必是师祖最后交待给新观主的遗言了,心中悲伤难抑,却也是含泪而出,等在门外。
这木制的门厚重而结实,关起来严丝合缝,里面的声音一点也传不到外头来。
小道姑泪眼汪汪,吸着鼻子,巨大的悲痛让这二货的好奇心都被打压了下去,若在平时,她必是想方设法,要知道师祖都和小缨说些什么的。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工夫,门自内开了,姜缨站在门口,面上的神情极是复杂,沉痛,惊讶,迷惘混杂交织在一起,目光也显得有些茫然。
“真人让大家都进去。”
众弟子再度进去的时候,碧灵真人已经靠着墙盘膝而坐,身子笔直,枯瘦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祥和的微笑。
看到众弟子,碧灵真人微微动了动眼皮,几乎是呢喃地低声道了一句,“你们要好好的…”
目光望着床前众人,却是渐渐放空,不再说什么,双唇微动,念起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