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秀,叶先生不想见你!”何看护表情淡漠且疏离。叶清朗会有这样的叮嘱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我把保温桶递给他:“正巧,我也没想见他!”我的声音有点大,足够里面的人听清。我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到医院来了,洋洋周岁过后,大妈回了香港,为了分出更多的时间医院家里来回跑,我特地请了一位阿姨帮着照顾洋洋,每天都会准时准点的到医院来报到。
但一次也没有见到过叶清朗。他以前说我固执,说我倔,很大程度上,我这种固执和倔和他如出一辙。
我转身就走,仿佛只是看在他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来做个回报一般。才走到电梯前,便听见病房门开了,何看护把保温桶拎进去,透过门可以看见他坐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先生,今天是猪肝汤。”何看护把汤装在碗里。门没有关死,从我站的角度,可以看见他们的互动,叶清朗的侧脸打着窗外的光,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坐会儿。”叶清朗没有回头。何看护静静的退了出来,带上门的瞬间,一抬眼就望见了我。
我扭回头望向电梯键,正好电梯到了,随即毫不迟疑的打算迈进去。
和电梯里出来的人遇了个正着,楚欣即便是出现在医院,也是衣着讲究的。李嫂拎着保温桶,朝我微微点了头。
“来看清朗?”楚欣也不是真的要答案,不过是一句寒暄罢了。我点头欲进电梯,又听她问:“既然在沐市,空了就回家去,两位老人家身体都不复从前,一家人,总要和和乐乐的在一起。”
楚欣一直很注重家的理念,也一直希望能够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在一起。事实上,我回过叶宅。那天见过叶勤英后,叶爷爷知道我在沐市,让人通知的我回。
叶爷爷表情肃穆,以往他看在白奶奶的份上,从来没有对我疾言厉色过。而这天,他的目光却很是锐利,给我一层沉重的压迫感。
“洋洋是清朗的?”他问的第一句话是这个,显然把前因后果都给查得一清二楚了,不顾我的沉默,又继续道:“莫怪他疯了似的说要离开叶家!”
“你不能留在沐市。”叶爷爷很直白的告诉我结果,叶家这样的家族,不知道多少人在看着。
“叶清朗走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对于叶爷爷,我的感情很复杂,从到叶家的那天起,他不可谓对我不好,但他有他要顾全的东西,而我,必然会是被舍弃的那个,我没有什么好悲伤。但叶清朗,我打定了主意,不会离开他!
叶爷爷望着我,我和他对视着,态度异常坚决。
“如果洋洋……你也不离开?”
“洋洋是您的曾孙,您不会舍得!”我缓了缓道:“我并不想和他怎么样。”我只是想在他的有生之年都陪伴着他而已,陪他度过最后一段时光。如果他好起来,叶家要我离开,也还得看看他的态度。
叶爷爷最后叹了一声,算是默许了。关于叶勤英做的事,我不知道他是否也查清楚了,若是的话,此刻只怕也当是还我一个人情。
但我父亲的事,自然没有这般轻易就作罢。姜意洲那边已经把青铜刀收入手了,只是我心思都在叶清朗身上,那件事便一直搁置着了。
我不置可否的微微点了点头,和她们错身而过。
照例是每天都到医院去,即将到春节的时候,在走廊遇见叶清朗的主治医生,说他的情况恢复得不错,今年可以回家过春节。
送走医生,我敲了敲病房门,何看护来接我的保温桶,这次我没有直接给她,径直推门进去了。
叶清朗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线装书,几乎是在听见我脚步声的第一时间,抬起头来,直直的望进了我眼里。
他是愿意见我的,只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忍耐力比我好太多。便又有一种不明的情绪,让我几乎要落泪。就像是很久以前,我为了救悠悠,去了宣夜,那天他生我气,而最终,我还是朝他伸出了双手,拥抱住他。
眼下我还生气,却哪里拒绝得了有这样一个亲近的机会?我缓缓的走进去,在床沿坐下。叶清朗抬眼来看我,我没理会,径直将汤倒在碗里,放到他的面前:“今年春节我们不在医院里过。你是回叶宅还是回家,或者去我那里?”
我给了他三种选择。家指的就是他之前过户给我的那套房子了,从十四岁他带我坐那里开始,我就一直将那里当成我的家。只可惜,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
叶清朗转向何看护,何看护朝我做了个请的姿势:“叶秀,叶先生想休息了。”
叶清朗他真能绷得住。好样儿的!
说不气是假的,但这段时间过去,我气也气得差不多了,便想着我和他之间,如果不想在这最后的一段日子里再错过,给彼此再徒生遗憾的话,必然要有一个人坚持一些。我自认为自己是坚持的那个。
“出去!”我对何看护只说了这两个字,何看护眸色沉了一下,转而望向叶清朗。叶清朗扫了我一眼,最终朝何看护点了头。
病房里便只剩下我们两个。从洋洋周岁那天开始到现在,我们第一次面对面的交谈。我不想再说那些伤人的话,也不想在他面前再表什么决心,我只重复了问了他一遍,想在哪里过年。
叶清朗只看着我,一眨不眨的,从我的发丝到我的妆扮,每个细节都不放过。眼神里是掩饰了的刻骨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