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那声音不急不慢,说得清清爽爽,似乎还带着一丝隐约的笑意。
在院外的众人都听得分明。
那自称是京城安乐侯府的体面妇人更是脸色登时一变,心中打了个突。
哎呀!
这个二小姐,倒是个难缠的啊!
这跟她听来的不符呀!
说好的那个可怜包乡下受气小媳妇呢?
从小当童养媳被打骂,做粗活,新婚夜死了男人,被婆婆转卖了一家,也不得后夫的喜欢,只生了个小丫头片子这种悲摧经历,就是连她这个生来就是奴籍的下人听了也觉得匪夷所思。
真是侯府的最下等丫头,怕是也没这等遭遇咧。
而且,一个千金小姐,出身再尊贵,模样再标致,这嫁过了人,还是嫁了个低等贫户,就算回到京城,有侯府看顾,那前程也是有限得紧,不管是在哪里,都要低头作人的。
怎么这位主儿,眼下还没被认回去呢,说话的风格,倒似了侯夫人那三分的嚣张?
不是应该欢天喜地,泪如雨下地扑过来问长问短么?
她不知道的是,罗姝娘这番话,把在她面前的姚婆子和田嫂子也给惊了下。
这不明明是天大的好事儿么?
为何罗姝娘却表现得这般冷淡呢?
还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虽然猛然听着有些拿架子,可细一思量,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这妇人衣着虽体面,可究竟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这身份不明,却让罗姝娘怎么接待她啊?
若罗姝娘真是罗家的二小姐,而这妇人却是个仆妇什么的,万一罗姝娘表现得热情过度,那可就不好了。
姚婆子得了吩咐,再转回去的时候就没那般激动了。
“这位太太。我家娘子说……”
那体面妇人抬了抬手,打断了姚婆子的话,面上表情淡淡的。
“我是安乐侯府三房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姓钱。这两个是跟着来的小丫头,这三个是府里的护卫,还有个赶车的在巷子口,这巷子太小进不来,马车和马就停在外头了。”
围观的好事婆子们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呀,这么大的气派,先还当是个太太或者夫人哩!”
“这三房夫人,莫非就是姬娘子的亲娘不成?哎哟,这姬家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喜事连连啊!”
瞧着姚婆子复进去通报。钱妈妈抿住了嘴,心气有些不顺。
哼,不过是个落了架的凤凰,回去也不过是……
这还没认下就摆这么大的架子,那要是……
钱妈妈垂下眼皮。眼珠子转了几转。
听得里头那个声音又道,“哦,既然是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那姚婶子就去迎进来吧,其余人等还是在外头,这院里小,盛不下。”
很快姚婆子就满脸带笑地迎了出来。伸手推开院门。
“钱妈妈,我们娘子有请,其他的各位就在外头等等吧,我们院里实在是地方逼仄了些。”
两个小丫头互相看了眼,都嘟起了嘴。
这院子又小又破,她们不稀罕进是一回事。可不让进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钱妈妈淡淡地道,“你们老实地在这儿等着!”
自己抬头挺胸地就迈步进去。
等进得院来,见这小院子虽然打理得很是干净,但也实在太小太破旧了些,就是安乐侯府后街专门住下的的那几排房舍里。也没有这么差的。
可见这位二小姐先头过的是什么日子。
再一眼就瞥见了个大汉和小厮。
嗯,看这大汉的模样打扮,倒还算马马虎虎,就是那眼神太利了些!
哟,还有个小厮?
话说就姬家这条件,居然还有伺候的下人,着实古怪。
那名王府侍卫笔直地站在院门口,充当着合格的保镖。
这钱妈妈说的那些话他一句没拉下。
虽然对罗姝娘的身世也知道个一鳞半爪的,但等亲耳听了这安乐侯府的下人说话,这才感觉真实。
嘿,没想到这夫妻俩,还都不是常人啊。
不过这个仆妇也有些托大了,看那架势,怕是还想拿捏姬娘子一番呢吧?
木大还不知道钱妈妈把他误认为是罗姝娘的男人了,很是好心地为这个钱妈妈在心里默默地点了根蜡。
钱妈妈走进了那间破旧的堂屋。
屋里光线不大好,她还是略停了停才看清屋内景象。
三个年纪不大的女童团团坐在坑上,拿着几样玩具在玩着,见有客人进来,都抬头朝她望过来。
正对面的八仙桌边上摆着两张太师椅。
一个年轻女子就坐在右边的椅上。
大而明亮的眼睛,浓得好似两把小剑的眉毛,微微圆润的脸庞……
这模样,简直就是府里的侯夫人年轻时候!
就连那份眉宇间的英气和威势,都像了个十足。
她坐在破旧的椅上,一只手肘搁在桌边,姿态随意而自在,神态说不出的放松安然,仿佛她此时,正坐在价值千金的软椅上,身侧是舒适奢华的绣榻靠背似的。
屋里还站了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正是先前跟她答过话的,看见她进来,就避到了一边。
年轻女子没有出声,目光稳稳地,在钱妈妈身上打了个转。
如果是正经的府里小姐,钱妈妈就算是三夫人身边的一等管事妈妈,有些体面,但这见面请安礼是少不了的。
更何况她还不是一等。
她就是想着能给主子办好这件事,好再往上升等,这才自告奋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