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是没有触碰到谢克,但是你说一个没事干的人离得那么近是要闹哪样?文旭东倒是想看看实际情况,只可惜谢克的创口开得比较小,他这边的视野真的不太好。谢克几次指使他去干别的事,结果他还是挤了过来。
手术中一点心都分不得,谢克只好忍了。
庞福的这个肿瘤生长的地方,就在左下侧的小脑脑桥角,正是不久前纳特教授在研讨会上做过解剖演讲的那个位置。谢克当时听了纳特教授的经验分享之后,对于枕下入路桥小脑角区的解剖有醍醐灌顶之感,早就想亲自动手进行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了太多意料不到的事,谢克也不会直到今天才有机会,庞福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病人,正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谢克在庞福的左侧颅后窝乳突后,即耳后至颈侧,打了个s形切口,从岩下窦处开始弧形剪开硬脑膜,紧紧靠着颈静脉孔。因为dandy的倒钩形切口比较难控制出血,而庞福的肿瘤大,出血较多,所以谢克放弃了这种方式,而选用s形的曲棍球棒切口。
从术前的摄片上来看,庞福的这个肿瘤长得可真是地方,前面是颞骨岩部以及三叉神经和面神经,外侧是岩骨椎体的背面以及内耳孔和乙状窦,上方是小脑幕,下方是颅后窝底与舌咽、迷走和副神经,内侧是脑桥、延髓,后面是小脑,跟个骰子一样四面六方都被重要组织包裹住了。
肿瘤的血液供应来自基底动脉的分支,这些小动脉源于脑干附近,手术的时候需要特别小心,否则这些血管如果遭受牵拉或者发生断裂的话,都有可能引起脑干缺血或水肿等不良后果。
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在术中倒未必就会及时地反映出问题,但是术后能不能醒过来就得两说了。
谢克剪开硬脑膜之后,用窄脑压板沿骨窗外下缘轻轻地推压小脑,尖刀挑开枕大池外侧池,这时候只要撕开蛛网膜,缓慢地释放出脑脊液并耐心吸除后,小脑就会回缩。
按理说,这个过程并不会很困难。
然而当谢克看到了庞福的蛛网膜后,却被震惊了。
蛛网膜在硬脑膜的深处,应该是一层很薄而且半透明的膜。但是现在庞福的蛛网膜却是一层灰白色的膜,而且厚度也比常人有所增加。
大脑和脊髓都是浸泡在脑脊液中的,而这种可以防水的薄膜,就叫做蛛网膜。
通过电子显微镜的观察可以看到,它的构造和其他细胞的构造完全不同,能够起到很好的防水作用。虽然说这种蛛网膜很薄,但是它却是很结实的。蛛网膜细胞是人体中活动最为活跃的细胞之一,能够自动修复好破损的部分,能够很好地防水。
医生做颅后窝手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能够依赖蛛网膜的帮助,才能将手术顺利地进行下去。蛛网膜是脑神经外科手术中极为重要的细胞。在脑部手术结束之后,不用医生动手,它自己就能把割开的薄膜复原,起到防止渗水的作用,因此可以帮助医生处理术后的一些棘手事情。
然而庞福的蛛网膜却变得肥厚而失去韧性,谢克十分怀疑它还是否能够拥有它原本的自愈品质。这种变化很明显是在边顺源给他做过脑膜瘤切除后才出现的!否则边顺源的手术绝不可能完成地如此顺利!
因为如果蛛网膜不能恢复的话,所谓的完成手术的最后一步——关颅,就将成为一个笑话。
为什么?庞福的蛛网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谢克很快就想到了原因——癌细胞脑膜种植!癌细胞巢正在沿着脑组织和血管外膜向四周扩散!
一定是边顺源在切除肿瘤的时候把肿瘤弄破了,然后里面的癌细胞组织被种植到了庞福的蛛网膜上,使得蛛网膜被癌细胞浸润了。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当时的那个脑膜瘤的确不是普通的脑膜瘤。在它的里面,还生长着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癌细胞脑转移瘤。
还没有暴露出肿瘤,竟然就遇到了这样的难题,这种情况在谢克的手术生涯中,还是第一次。
但是谢克并未慌乱,他示意暂停手术,把几位医生,包括麻醉师、文旭东和小霍在内召集到了一起,将庞福的情况向大家报告了一下,然后他看到文旭东脸色煞白。这种惊恐就是隔着口罩也能感觉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