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珠被带到永寿宫之前还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那二位,直到眼下跪在太后的脚跟,听殷世德开口说:“这位姑娘是那位中毒宫女的搭伙,两人在尚衣局是睡一个通铺的。”这才知道事情败露,随后殷世德说的话便如丧钟一般一记一记敲打她的耳膜,振聋发聩,使得她不由自主的如鹌鹑一般瑟缩。
殷世德滔滔不绝道:“微臣以为,若是要给惠妃娘娘下毒,断没有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道理,由此微臣断定那名中毒的宫女其实是被无辜牵连的,刚才微臣已让太医院去探了脉象,由于微臣去的及时,命或许可以保住,只怕这病根得留下,倒是这一位……”说着,殷世德转过身去,犀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地盯住蔻珠,道,“请太后和陛下明鉴,瞧这一位姑娘的葇荑,哪里有半分中毒的迹象?怕是一早就准备了解药吧。”
随着殷世德的解释逐渐深入,太后炙热的目光射到蔻珠的脸上。只见蔻珠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珠子却还滴溜溜的转着,继而抬起头来望向太后道:“还请太后恕罪,奴婢当真不明白这位大人在说什么。”
殷世德不是没见过垂死挣扎的,他早就想,能想出如此高明的下毒手法之人,必定不会轻易地伏法。只要太后不打断他,他便继续阐述他的理据:“按说下官对如何缝制衣裳以及丝绣之术本来全无常识,可偏偏下官年少求学时,曾听闻一位大家的诗句,其中提到‘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下官十分不解,何为捣衣?又如何捣衣?后来便存了探究之心,知道这制作一件衣裳最简单的流程起码也要如下几步——例如,先将草木灰加水煮生丝,跟着漂洗干净,待丝胶脱落了便用木捣,然后召集绣女们织补,跟着拉丝,最后在熨斗里加上木炭一一烫平。这些过程一个人都是无法完成的,好像拉丝,就至少需要两个人各扯着一头使劲的往自己的方向抻,熨烫亦是如此,至少需要三个人,两人负责扯布,一人负责熨烫。因此下官一看到那宫女的手便知道下毒之人必定就在尚衣局,并且和那名宫女是很是亲近,只是那名宫女毫不知情,才会在制衣过程里中了慢毒,而剩下的没中毒的那个,自然是服过解药之后依旧安然无恙的凶手了。”
蔻珠浑身发抖,看着殷世德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
太后一脚揣下去,将她整个人踢翻了,厉声道:“好歹毒的丫头,来人呐,给我拖出去,杖毙。”
蔻珠闻言立时嚎啕大哭起来,死命的挣脱了两个压住她的小太监,朝蕊乔爬过去,大声道:“姐姐——救命啊!姐姐——!我那都是为了你,事到如今你可不能不管我!”
蕊乔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蔻珠扒拉住蕊乔的手道:“姐姐一定要救我,我可是都按了姐姐的吩咐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蕊乔还没来得及解释,芬箬抢先一步上前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骂道:“贱婢!”
蕊乔对着太后磕头:“太后,奴婢真的不知,奴婢是长乐宫当差的,从来抵着皇后娘娘的名头行事,绝对不敢去做这种事,给长乐宫蒙羞,请太后明察。”
一边说,一边咬唇含着泪看向蔻珠,要说别人冤枉她,她无话可说,总有个千方百计的由头,可自己的亲妹妹过来咬住她不放,她真是百口莫辩。
蔻珠那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蕊乔,仿似也淬了毒一般道:“姐姐好狠得心,这是要妹妹我一个人担当吗?我们傅家本就只剩这最后的一点血脉,姐姐除了我以后可就是一家独大。”
“你胡说些什么!”蕊乔气急,泪花在眼角闪烁着。
太后眯着眼瞧这一出峰回路转的好戏,幽幽道:“傅家……有意思!哀家可都有好些年没再听人提起过傅家了,本以为给傅家留了一点血脉算是手下留情,没想到竟还是哀家心慈手软,才会生出今日这番泼天大祸!”说着,望向蔻珠道:“按你的意思,难道说惠妃的死还是连带着的?主要是我眼前这个大丫头为了除掉你,把惠妃杀死,然后栽赃嫁祸到你头上,你死了,她将来出宫去好作你们傅家的家主,是这个意思嚒?”
蔻珠一个劲的点头。
蕊乔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跪行到太后跟前,忍不住抽泣道:“太后明察,我傅家一百二十五口人,除了蕊乔和蔻珠再无其他,连个家仆都没有,奴婢今日能跪在太后跟前,全是依仗着太后,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体恤,哪里还敢谋算什么家主?奴婢都已经没有家了,何来家主一说!太后若是不信,尽管可以详查。奴才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断不敢给皇后娘娘和太后添堵。”
蔻珠也跪到太后跟前:“太后,傅蕊乔是我长姐,她是嫡出,我乃庶出,我本无话可说,但用如此手段除掉我,蔻珠做鬼也死不瞑目,还请太后做主。”
太后看着她们两个,蔻珠眼神无定,巧舌如簧,蕊乔却是螓首蛾眉,标志锦绣,性子有点讷讷的,与‘那人’确是更像一些,更似堂姐妹的样子。
太后眼角微微恻了一眼皇帝,后者只管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芬箬在一旁瞧着也是心惊肉跳,庆幸自己刚才那个巴掌打得够及时,此刻才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