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由南而来,渐渐响亮。∮听声音有百余骑一起前来,却并不如何急切,马蹄落地之声,听来显得不紧不慢。
其实自江陵码头到江陵府城的路上也根本走不快,道路两边鳞次栉比的都是军营。大营辕门无一例外都朝着大路敞开,门外全都是做买卖的商贩还有操皮肉生意的抵挡粉头。生意都是很兴隆的,三五成群的军官士卒进进出出,不时在辕门外面各种买卖前面流连消费,人多的都能用人山人海形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什么闹市了。
至于江陵各大营的军头也不知道整顿军纪,实际上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不在营里,而是住在江陵府城内的府邸里面。不是在安乐窝里面和姬妾歌女游戏,就是互相串门走路子,谋划着在这场尚没有结束的胜仗中多捞几分好处——大宋的以文驭武早就入了人心,不仅文官以为自己天生高贵,就该压武人一头,就连绝大部分的武人也都认命了。并不想什么作为,就知道自己的富贵安乐。如今蒙哥汗败死,忽必烈、末哥两位鞑子大王求和,眼看着是要北去争位。这大宋天下总有个十年安稳日子好过。临安的官家和宰相们恐怕很快就要收武臣的兵权了。这个时候,谁要是再把心思放在军务上,还不让人当成有野心了?还不如在江陵府里富贵安乐,反正他们后半生的富贵也不在军务上面。
所以这江陵府城外驻扎的各路大军,这些日子就在用肉眼可以观察到的速度腐朽下去。而江陵府城内的那位宣抚相公,也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今日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冒出这么一队精壮的骑士。人人顶盔贯甲,也不是大宋制式的盔甲。而是蒙古怯薛军的柳叶甲、铸铁盔!腰里还挎着大汗弯刀和羚羊角弓。
远远一看,还以为是大胜关的蒙古王爷忽必烈派使者到江陵了。不过这些骑士却不是从北面过来,而是由江边的码头而来。他们打的也不是蒙古人的旗号,而是一面红底黑字的陈字将旗。
城门口,已经有十几名锦衣壮汉,簇拥着一个穿绿色公服的黑脸汉子和一辆马车,等候多时了。看到百余骑“怯薛”浩荡而来,其中一条汉子就迎上去远远招呼来人:“可是陈拱卫一行?”
当选一名“怯薛”也策马而出:“正是陈拱卫!”
姓陈的拱卫郎在大宋车载斗量,但是能给自己的亲卫装备上一整套怯薛军的行头还有高头大马的。也就只有权御前霹雳水军都统制,拱卫郎,带御器械陈德兴了。
那名众人簇拥下的黑脸汉子,自是霹雳水军副都统制吕师虎。他今天是特意到城门口迎候从广阳岛大营来江陵的陈德兴的。本来早就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有贺喜的,有提醒的,也有拐弯抹角敲打的。但是现在一看见这百余骑“怯薛”,这一肚子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将门出身的吕师虎虽然没有把心思用在带兵上,但是眼光还是有的。眼前虽然只有百余骑。但是他们往这里一站,吕师虎就能感到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这些沉默的,只是用冷眼看人,对周遭繁荣热闹的街市仿佛无动于衷的骑士。都是战争上面杀出来的悍勇之士!
他们身上这套怯薛军的行头,应该都是从死人——真正的怯薛军身上拔下来的!他们的胯下的战马,不用说。原来也是属于不可一世的蒙古铁骑!
这样的军队……也是自己能驾驭的?吕师虎心里顿时就有了答案——不是!这根本不是他吕师虎能驾驭的军队!不仅他吕师虎驾驭不了,就是让吕文德亲自出马。一样控制不住这些陈德兴一手带出来的人马!
百余骑“怯薛”都停住了座骑,一声不吭。只是冷冷地看着吕师虎和他的元随。过了一会儿,才看见一骑向前,马背上一名巨汉,已经摘下了头盔,正是陈德兴。
“下马!”陈德兴一声号令,所有人全都下了马。陈德兴也从马上跃下,把缰绳交给一名亲卫。这才上前冲吕师虎抱了下拳:“慕班兄,真是许久不见了。”
吕师虎闻言,脸色微微一红。身为霹雳水军副都统制,他却少在军营,不是在重庆府陪着吕文德就是到江陵府在贾似道幕中钻营。各方面的关系都圆润无比,就是和霹雳水军的将士少了接触,也没有参加南沱场、磨石岭两战。
“庆之兄,你的兵将可真是雄壮啊!”吕师虎酸溜溜的赞了一句,又是一叹,“若是再多几万这等战士,吾大宋何至于用岁币买平安?”
“岁币可给出去了?”陈德兴听到岁币二字微微皱眉。
“哪儿能那么快。”吕师虎背着手和陈德兴并肩入了城门,边走边道,“鞑子狮子大开口,要100万贯铜、100万匹绢,宣抚相公的嘴皮子都磨破了才还到50万贯铜、50万匹绢……可是鞑子又提出要一次付清3年的岁币才肯退走。这可是150万贯铜、150万匹绢啊!京湖饷司里面哪儿有那么多财货?都得从临安运,多半还得动官家封桩库里面的财货。”
陈德兴闻言却松了口气,笑道:“还好,还好……俺来的还算及时,要是这300万岁币给出去了,大事可就不妙了。”
“怎就大事不妙了?”吕师虎一愣,摇摇头道,“要是不给这些岁币,鞑子能退兵?庆之,你莫不是还想打下去吧?”他的眉头拧了起来,“这和局可是国朝头等大事,你可别多此一举!”
陈德兴微笑:“正是为了这和局,300万岁币才不能一次都给